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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长安 第26节(1 / 2)

(' 姜离不耐应付,只道:“她人病状不好多言,妹妹早些歇下吧。”

言毕,她拉着郭淑妤而走,薛沁原地跺了跺脚,只好转身回了内院。

走在半途,郭淑妤道:“适才来时,便听三姑娘说了许久徐家和余家的事,我这才知道,原来付姑娘被退婚还有这么大的隐情,那徐公子和付姑娘定亲多年,到头来却如此无情无义,也实在是叫人唏嘘……”

感叹两句,她又道:“听说姑娘刚去裴国公府出诊了。”

“是,裴老夫人有些旧疾复发了。”姜离顿了顿,又问:“郭姑娘今日来,可是为了上次没说完的话?”

郭淑妤笑意散去,紧抿着唇角点头。

姜离心里有数,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一众仆妇,不再多问,只等将人请回盈月楼,奉上茶点,又屏退吉祥与如意后,才静静等郭淑妤开口。

“还请姑娘救我”

人一走,郭淑妤便恳切开了口,姜离有些心惊,“姑娘不必客气,你这是……有何处不适?”

郭淑妤开了头,表情却极其紧张,一旁的紫衣侍婢替她道:“薛姑娘,我们小姐最近一年多受了几次惊吓,第一次是去岁那个奸杀案,后来断断续续又经了几次意外,从那以后,姑娘便得了一种怪病”

紫衣婢女一脸愁云惨雾,而郭淑妤双手互攥悬于身前,仔细看,肩膀还微微发着抖,她深吸口气,咬牙道:“我总觉得有人要杀我。”

姜离听得微诧,“此言怎讲?”

她面色有些难堪,似乎自己也觉得荒诞,紫衣婢女这时道:“您听来可能会觉得古怪,但我家姑娘不是想多了那,也并非中邪,她应是病了。”

望着郭淑妤瑟缩的眸子,姜离尽量平静道:“姑娘的病我确是第一次见,请姑娘详细说说,这症状是如何开始的?”

紫衣婢女鼓励地看着郭淑妤,郭淑妤眼眶微红道:“细论起来是从去岁五月开始的,您有所不知,那时长安城出了个丧心病狂的色魔,陆续害了三位官家小姐,其中第三位姑娘,正是与我们一群人秋游时遇害的。”

她语声瑟瑟,尤有余悸,“是前户部度支司郎中岳大人的女儿盈秋,那日我们一行六人去城外三清观后山赏枫,上山时太阳烈烈,待到山顶却天色突变大雨瓢泼,我们一行人里只盈秋上山时打伞遮阳,跟着的护卫车夫则等在观里,见天色无转晴之意,她便先带着婢女下山,好令随从们上来送伞,不然不知要等多久。”

“那后山的路好走,我们也就应了,又等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送伞的,可一问才知,他们未见着盈秋,是看雨势自己来送的,我们心底奇怪,先往观里去,到了观里,便见她家的小厮因她带了伞安然等着,并未着急,我们两边一问,发现盈秋和婢女二人两个时辰了还未回来……”

姜离肃眸道:“她在后山遇害了。”

郭淑妤点头,哑声道:“各家随从、观里的师父一起去找,先在林子里找到了被打晕的婢女,又在后山一处废弃的猎屋里找到了盈秋,那时已过二更,她死的万分惨烈,我看到时直被吓晕了过去……从那以后,我便觉有人要害我。”

她语声轻颤,目光恍惚地落在姜离身后,“我先是怕那色魔,整整两个月足不出户,日日命人去衙门问色魔抓到没有,入了七月,听说金吾卫已在城外抓到了人,我仍不放心,足足等了七八日,听说那人被五花大绑关入天牢我才松了口气,可那色魔一日不死,我还是觉得害怕,直到九月末,那凶犯终于被问斩在西市,可就在我要彻底放下心时,我养的猫儿忽然死了……”

“我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猫儿可能吃了毒物,我那猫儿除了吃些活鱼虾,便是喜欢舔我的燕窝羹,而那日,我正把一小盏都喂给了它。”

姜离蹙眉,“可有找到毒物?”

郭淑妤苦涩摇头,“不曾,那些鱼虾活的好好的,厨房杯盘碗盏都查了,后来他们安慰我,说定是吃了其他有毒的腌臜之物,我彼时半信半疑,因接连两次打击忧思病倒,这一病便到了年底,眼看我有好转之时,却又出了意外。”

“去岁腊月,我去城外相国寺上香时,府里的马车车轴忽然断了,当时马车走在一处陡坡上,车厢失控,翻倒在地,还差点坠下悬崖,我撞伤了额头,人也吓的三魂没了七魄,就此彻底患上惊悸病……”

姜离道:“此事是意外?”

郭淑妤苦笑,“是,母亲派人检查了,是那车轴被虫蛀了,我自那之后病恹恹了三月,到了四月仲春,我出城去玄武湖游湖散心,可不知怎么,又掉下了湖,当时我恍惚间只觉有人推我,可彼时所有人皆有人证,根本无人推我。”

郭淑妤瞳底惊悸一片,呼吸也急促起来,“那之后我轻易再不敢出门,可我没伤没痛的,总不能一直憋在府内,到八月,我们一行人去德王殿下在城外的庄子上赏月,当时两位公主殿下也在,因此当夜无论男女皆在庄上留宿,可就在那天,我住的那间屋子不知怎么竟着了火,偏生我那屋子的门闩还卡了住,我和画屏差点被烧死在屋子里。”

姜离眉头紧拧,“后来可查出起火原因?”

郭淑妤摇头,“不曾查出,彼时正是初秋时节,秋老虎日日酷晒,一点儿火星也能引发走水,我和画屏最终只受了轻伤,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画屏便是紫衣婢女,她这时继续道:“再然后,便是数日之前,姑娘在庆阳公主府赏花,当日姑娘您也在的,您应当记得,养在窗上的建兰从三楼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你们身前,只差一点便血溅当场……”

姜离心底一跳,她当然记得。

那日花盆本要砸向她们二人,郭淑妤为此扑向她,以至手腕受了伤。

姜离点头,“是,我记得,当日楼上人虽多,但无人看见有人在窗边,查问后说窗外的木栏年久失修,最终也当做了意外。”

郭淑妤哽咽道:“不错,每一次都是意外,我像是中了诅咒,怕什么来什么,那日我找姑娘本也是想让姑娘看病,却不想话未出口又出了事。”

“盈秋是我挚友,猫儿也伴我七年,自九月我便一蹶不振,而从第二次落水起,我一日比一日害怕,夜夜噩梦难眠,连府门也不敢出,许多宴请雅集皆推了,便是在府里我也时时惊恐不安,让母亲增加嬷嬷和侍婢护我,我母亲急坏了,当我是沾了邪祟,请了许多和尚道士来看,但都无用,后来又请大夫来看,各式安神之药都吃了,却仍不见好……”

她抹了抹眼角,“莳花宴之后,我缓了几月的病情又复发,这几日每夜只能睡两个时辰,还偶有幻听幻视,再如此我只怕要疯,这才下定决心来见您。”

郭淑妤经历太过离奇,姜离实在惊异,“短短一年多,挚友爱宠离世,还遭过四次性命之危,的确易生心病,伸出手来我看看”

姜离为郭淑妤问脉,又问:“夜里做什么梦?”

郭淑妤紧声道:“梦里皆是在被监视被追杀,还梦到盈秋,一夜醒来四五次,白日里惊恐难定,脑中总在想窗外有人、门外有人,明知府里安全,却也难以控制,想的人头痛欲裂,像要窒息一般。”

姜离凝神道:“寸脉细软,重按可见,又如豆滚,摇动不宁,乃惊妄之症与悸症齐发,再加上气血虚弱易生逆乱,如今凛冬又有寒邪入侵,由此畏寒肢冷,胸脘满闷,时伴惊狂恶寒。”

顿了顿,她道:“我先开个温通心阳、镇惊安神的方子你用两日。”

吩咐怀夕取来纸笔后,姜离道:“桂枝三两去皮,干草二两,生姜三两,牡蛎五两,龙骨四两,大枣十二枚,蜀漆三两洗去腥,以上研末后,以水煮一斗二升,先煮蜀漆,减二升后,以诸药煮取三升,去渣后温服一升1……”

姜离说完,又问:“姑娘可去祭拜过岳姑娘?”

郭淑妤点头:“自然去过。”

姜离便安抚道:“姑娘不必害怕,你虽有症邪,但未到病入膏肓之地,你后来种种,皆是由岳姑娘的案子而起,若要彻底治愈,除了治身上病邪只怕还得想着破除心魔。”

见郭淑妤满脸惶恐,姜离叹了口气,“心病难医,但你别怕,我们徐徐图之,你去榻上躺下,我为你施针。”

郭淑妤应声,姜离取过针囊,先自厥阴、太阴、少阳行针,又刺阳明、鱼际、大陵、内关几穴,一刻钟后,她收针叮嘱,“三日后,请姑娘再来换方施针。”

郭淑妤穿好衣衫,“是,那三日后我仍是暮色时分来。”

姜离应好,郭淑妤捧着热茶缓了片刻,见时辰不早便提告辞,又令画屏付上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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