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语声渐寒,“你不认识镯子和同心佩,也不认识那镇纸、如意?”
吴妈妈眼睛瞪得更大,“我当真不……”
裴晏当机立断道:“来人”
话音落下,姜离开始取针,刚取完银针,卢卓带着两个大理寺衙差步入,吴妈妈见这阵势,立刻捂着额头伤口哭嚎起来,“啊我活不了了……”
卢卓看向姜离,姜离道:“她未伤及性命。”
卢卓一听上前抓住吴妈妈肩膀,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吴妈妈发出杀人一般的惨呼,眼见逃脱不得,立刻道:“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卢卓松手,吴妈妈瘫倒在地,又跪起身道:“是奴婢之错,奴婢没有早日禀告夫人,如今小姐已经去了,奴婢不想让人非议小姐,这才泼闹起来。”
孟谡和钱氏死死盯着她,吴妈妈哭道:“小姐她害怕啊,她自小便明白侯爷早晚要过继继子,继子与她并非亲姐弟,往后会如何待她?与其到时候有求于人,不若早些为自己打算,这些年来她省□□己银子不敢铺张,都自己存了住,府里那些东西十年八年不用一次,还不若变成现银吃利钱,小姐知道夫人心软,也知道夫人难处,因此这些念头不敢对夫人直言,奴婢想着都是些老物件了,也没什么关系,便帮小姐遮掩了……”
裴晏目光锋锐道:“但那同心佩和羊脂玉镯可不是府里的老物件。”
吴妈妈抹着泪道:“大人说的不错,那……那是……”
钱氏盯着两对镯子和同心佩看了许久,“这些东西成色极好,湘儿日常所用中,这样的东西也只四五件,吴妈妈,这到底是哪里来的?”
吴妈妈面生冷汗,佝偻着背脊道:“其实奴婢也不十分清楚,似乎,似乎是有人送给小姐的,奴婢只负责帮她换银,别的她不说,奴婢也不敢深问。”
“谁会无端端送她这些?还有同心佩,这分明……”
钱氏眼前发黑,身子也摇摇欲坠,紫云和紫雪上前将她扶住,二人也一脸惊骇,莫说是同心佩了,便是其他贵重之物,未出阁的闺阁女儿也不得私相授受,如今孟湘瞒着众人收了如此贵重之物,而同心佩更似定情信物,她们家小姐可是即将和高氏定亲之人!
孟谡也不敢置信,“鹤臣,这是何时送的……”
裴晏道:“她今岁六月典当,何时收到还不确定,如今正根据线索回查,等所有东西都找到,看看能否找到赠礼之人。”
孟谡骇然道:“这便是说,湘儿那五千两银子,或有一半是从别人那里得来?”
裴晏颔首,孟谡和钱氏对视一眼,皆难以相信孟湘会做出这等事,“怎么会这样,湘儿平日里从不缺金少银,她何至于……”
裴晏道:“此事或许和她被害多有干系,此前一直找不到凶手谋害孟湘的动机,如今牵扯出大笔银两,不得不让衙门怀疑。”
裴晏言毕又目光如剑一般看向吴妈妈,吴妈妈俯跪于地,恳切道:“此事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大人明鉴,奴婢便是编也编不出啊。”
钱氏听得面色惨白,“湘儿素有规矩……”
裴晏道:“能赠如此贵重之物,其情谊自不同寻常,这一条线索我们会查下去,查清楚之后再知会侯爷和夫人,府内之人若知情也可来报。”
吴妈妈道:“大小姐素有主意,外出时也不一定次次带着奴婢们,奴婢若不知道,其他人只怕也难知晓……”
问证的功夫,姜离令怀夕收拾好医箱,又拟了个方子出来,上前交给紫云道:“此方可助伤势愈合,止血继续敷三七粉便可。”
吴妈妈一听,伏地痛哭道:“奴婢有罪,奴婢猪油蒙了心,夫人和侯爷将奴婢发卖也好,赶出府也好,奴婢皆无怨言,事到如今,奴婢也没脸在侯府待下去了。”
孟谡道:“湘儿的案子未了之前,你哪也休想去。”
吴妈妈身形一委,彻底瘫坐在地,裴晏见状再无久留之意,孟谡便与裴晏一同出得厢房,到了门外低声道:“鹤臣也知道,湘儿此前有意与高氏结亲,若高氏听到湘儿与他人有交集之言势必生些不必要的误会,我年后即将调任,实在不想在此时闹出不快,还望鹤臣体谅一二,待查清一切后再论,我不信她会与人有染。”
裴晏明白孟谡之意,点头道:“自然,侯爷放心。”
这边厢,姜离也提了告辞,钱氏定下心神,亲自送她出门,“为一泼闹奴婢让姑娘冒雪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姜离摇头道:“医家治病不论贵贱,夫人不必介怀。”
话落钱氏命紫云送上诊金,怀夕上前接下,正要辞别,却听门内跪着的宋得隆又咳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往厢房张望,似想与吴妈妈说话,一旁的儿子宋长武也着急地瞟着孟谡几人,唯独宋盼儿规规矩矩地跪着,似被吓得狠了。
姜离便又道:“吴妈妈性命无碍,我看她的样子,也并非一心寻死,夫人保重自己身体为要。”
钱氏欣慰应下,见裴晏也要走,便道:“紫云,你送送裴大人和薛姑娘。”
姜离对二人福身告辞,正要转身之际,眼风却扫见屋内的宋得隆咳嗽之余,拢在身前的左手往右手小臂上抓去,袖口松动之间,姜离似在他手臂上瞟见了几星暗红,待要细看,宋得隆却又收回了手正了身。
钱氏奇怪道:“薛姑娘,怎么了?”
姜离收回视线,“没什么,告辞了。”
紫云送二人出府,走在半路,裴晏在前默然无语,姜离问紫云道:“那位宋管事在城外管的庄子是做什么的?”
紫云回想片刻,“有几处水田庄子每年收成极好,庄子上还养着不少鸡鸭鹅,也种鲜菜,除了卖为进项之外,府里四季所需也多是自家庄子上所产,还有蜂蜜、茶,还有各个季节府里需要的花卉瓜果河鲜野味,有什么送什么。”
姜离了然点头,见府门近在眼前,便未再问下去,待二人出了府门,裴晏站在马车前等着她,姜离上前道:“裴大人可信吴妈妈所言?”
裴晏道:“她或许不知那赠礼之人是谁,但似还有何隐瞒。”
姜离也有此感,却一时想不出吴妈妈还瞒了什么,但如今裴晏主查此案,只管让大理寺去查便是了,天色不早,她还要去公主府看诊,便也不打算多问,正待告辞之时,裴晏却近前一步道:“去新丰县的人回来了”
姜离心底一凛,“寻那游商之人?”
裴晏颔首,“游商没有找到,但却找到了曹有庆附近的铁匠铺,那游商收了铜铁,都先卖去铁匠铺之中,据那铁匠铺老板回忆,去岁案发的那日,他的确从游商手里收到过曹有庆典卖的铜壶,曹有庆祖上阔过,那铜壶有些来历,铁匠铺老板自觉有的赚,便将铜壶留了下来,当夜果然卖去了古玩行赚得三倍银钱,因此对那一日极有印象。”
风雪迫人,姜离听得背脊发凉,“那便是说,谋害岳盈秋的真凶当真还在逍遥法外!那岳盈秋的案子和孟湘的案子足有关联?”
裴晏语气深长道:“赏雪那日的杀人之法有两种,如今又查到孟湘可能与他人有染,那合理的推论当是下毒之人想杀孟湘一人,而积雪意外,确是有可能想害不止一人,若再把岳盈秋的案子关联进来,极可能另一凶手想谋害孟湘和郭淑妤两人,如此,郭淑妤之前的几次意外便有了解释”
虽日前便怀疑岳盈秋的案子或有错漏,但姜离实在没想到,这时隔一年多的两起案子竟有牵连,而孟湘之死竟可能是一出案中案!
她严声道:“意思是孟湘和郭淑妤可能发现了和凶手有关的线索?但二人尚不知情,而凶手是为杀人灭口?”
裴晏点头,姜离眉头皱紧,“可凶手是如何发现这一点?且如今孟湘的案子还可查,岳姑娘的案子时隔一年半,凶手留下的痕迹早无从查证,即便找到岳姑娘的遗物,凶手也有说辞辩解,而这案子乃是冤假错案,还牵扯到了当初办案衙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