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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长安 第46节(1 / 2)

(' 说着话,孟谡看一眼宋盼儿背影,又道:“孟湘……她不是我们亲生女儿,但我们养在膝下多年,对她的关爱没有半分作假,如今得知她背地里如此面目,我们也十分痛心,这么多年,竟然被那刁奴和她一起蒙蔽,事到如今,她从受害者成了凶手,但她人已死,不知衙门要如何处置?”

裴晏道:“本朝无鞭尸之刑,她的遗体,侯爷和夫人自己处置便是,只是她那些私产,自是要抄没的。”

孟谡长叹一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几日大起大落,我一把年纪也感慨良多,为了给盼儿积福,她的遗体我们会找块地方好好安葬,至于吴莲芳和她家里人,大理寺调查详尽之后按律法处置便可,我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裴晏应好,这时钱氏又拉着宋盼儿上来道谢,姜离看着宋盼儿也哭红了眼睛,也道:“姑娘祸去福来,以后家人团聚,必定福泽绵长。”

此刻已近子时,见天色实在不早,安远侯一家也不多留,又一番辞别之后,带着宋盼儿往侯府而去,送走了他们,姜离也提了告辞。

裴晏欲令九思带人相送,姜离摇头婉拒,“崔赟已经被捉拿,无人对我不利,案子还需善后,大人不必劳师动众。”

裴晏道:“今日牵累姑娘,是我之过。”

姜离看他一眼,见他模样颇为诚恳,一时有些不惯,想了想,还是道:“是我自己想的计策,何况今日除了怀夕受伤,我也并无大碍,还要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她欠了欠身告辞,裴晏站在原地看着她二人背影离去,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九思站在他这边,直到这时才似叹似赞道:“公子今日下手实在不留情,小人还从未见过公子的剑那般凌厉,像有夺命之势。”

裴晏看着姜离二人消失在正门之外,幽幽道:“是吗……”

待出门上了马车,姜离靠着车璧轻轻叹了口气,料想到今日忙碌,却不想会忙到此时,还历经了一场刺杀,她不放心地再给怀夕问脉,又往她小腹处摸去。

怀夕痒得嗤嗤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姑娘知道的,这点儿轻伤对奴婢而言不算什么。”

姜离又叹口气,怀夕忙不迭道:“今日实在凶险,若非裴大人来的快,奴婢真不知该如何交代,奴婢常听说凌霄剑宗剑法大开大合,浩然飘逸,今日见裴大人出招,却是不乏狠厉迅疾,只三招便断了崔赟一手,真是畅快!”

怀夕面生崇拜,又不平道:“可惜这是长安,不能要了那厮狗命!”

姜离安抚地拍拍她手背,“他重罪在身,死罪难逃。”

怀夕想到这里才算解了气,她本是江湖人,跟了姜离之后多循规蹈矩,回长安月余更是本本分分不敢给姜离惹来麻烦,今日崔赟刺杀,她可谓半点儿不怕,但却不料她不够沉稳,差点害死姜离,想到这些,只觉背脊还在发凉,如此更是对裴晏感激不已。

她不住地赞叹裴晏剑招之利,姜离默默听着,思绪又飘回了白鹭山书院第一次看裴晏练剑之时……

第049章 疗伤

给虞清苓过完生辰回来, 已是九月下旬,深秋的白鹭山一日冷过一日,清晨和傍晚,漫山苍黄草木都结起霜白。

这日天黑时分, 姜离逃了晚课, 手中捏着个锦盒往裴晏的学舍摸去。

看到他身上伤疤已有月余, 她得了裴晏之准,独自出入书院药房,三五日给裴晏一帖药膏, 他身上伤已好了大半,但书院人多眼杂,不必裴晏说,她也明白绝不能让他人知晓他有满身伤疤, 且还是被贤良淑德的亲生母亲鞭打的,因此她每回都偷偷送药。

走在书院小路上,姜离纳闷的想, 有裴晏这样的儿子, 高阳郡主怎么舍得那般鞭打他呢?她第一次撞见时, 他才十一岁, 而今他年过十五, 四年多时光过去, 人人皆知裴国公府世子得帝王看重,名满长安, 高阳郡主还有何不满意?

她越想越同情裴晏,心底虽发沉, 人却放松下来,裴晏喜静, 山长为他安排了书院西北角的独院,而他来书院不带随从,越靠近他的院舍,周遭越是安全,可没有哪位夫子敢来他的院舍巡视。

今日晚课是骈文,最为她所厌,待会儿夫子点她名讳时,只需阿慈和梓桐来一句“她又被裴世子叫去应罚了”,夫子便了然一切,不再追究。

姜离扫一眼手中锦盒,眸光明快,脚步也越发轻盈,就差哼一首长安小调,然而她到了裴晏院外,却见屋内漆黑一片,半点儿人声也无。

姜离默了默,忽然听见后山林风潇潇。

步入后山紫竹林时,她倒吸一口凉气

暮色将至未至,山风呼啸,竹海浪叠,葱郁晦暗的竹林深处,裴晏白衣当风,剑如疾电,身若游风,纵横的剑气扬起满地枯叶,随他凌厉的剑锋迭荡流转,他舞至忘情,一招一式大开大合,生排山倾海之势,摧得漫山林涛浩浩荡荡。

姜离肚里没几两墨水,此刻却想起景德帝以《舞鹤赋》为裴晏赐字,她后来拜读过,虽没见过舞鹤,可此情此景,不正合了那华美辞赋?

“临惊风之萧条,对流光之照灼,唳清响于丹墀,舞飞容于金阁。连轩凤跄,宛转龙跃,踯躅徘徊,振迅腾摧,惊身蓬集,矫翅雪飞1……”

姜离呆呆想,任是谁看到这一幕,都要“散魂而荡目,迷不知其所之”罢。

裴晏收剑之时莹汗如雨,鬓边墨发湿漉漉地沾在颈侧,是姜离从未见过的,不修边幅的裴晏,她回神之时,便见裴晏目光幽幽地朝自己走来,她心头“咚咚”乱跳两下,不知为何,竟心虚地敛眸低眉。

“又借我之名逃学?”裴晏衣袍松散,面容疲惫,可一开口,还是那副目下无尘,冰雪端严的模样。

姜离撇撇嘴,心想这才对嘛,她抬起头,看他拨正衣襟侧着身形,心底哼一声“裴夫子”,面上很是恭敬地递上锦盒,“世子,这是最后一贴药。”

裴晏替山长讲学,却并不让学子们唤他夫子、先生,只有姜离私下里一口一个“裴夫子”,不为别的,只为嘲他又严厉又刻板,又老成又无趣!

裴晏扫她一眼接过锦盒,因锦盒半个巴掌大小,裴晏掌心无意划过她指背,留下了一抹极湿热的触感,姜离心底古怪起来,背过手去,在裙上重重蹭了蹭,面上赔笑道:“今夜是宋夫子的晚课,还不及《九章》与《五曹》有趣。”

《九章》与《五曹》乃是两本算经,正是裴晏近日教授,姜离所言发自肺腑,裴晏却听得扬眉,十分怀疑她是借机拍马。

但他眉头松了松,“宋夫子长于对仗用典,他所作骈文工整又极富变化,未好好听讲,自然只听得个无趣。”顿了顿,他又道:“学文与学医是一样的道理,不该偏学。”

姜离双手绞于身后,脑袋微垂,看似乖巧听训,实在无声腹诽才不一样!

“世子说的是……”

心底不认同,面上却还得敷衍应是,见他不说了,姜离指了指锦盒,“此番加了白芷与肉桂通经络、行气血,当归、三七活血祛瘀、消肿止痛,玄参、赤芍则是为了清热解毒、凉血生肌,世子早晚各一次,连用七日,便可好全了。”

裴晏握着锦盒点头,“多谢你了。”

姜离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是应该的,毕竟世子上月网开一面。”

说着话,姜离表情怪异起来,她也侧过身去,从怀中掏出个布包袱来,包袱一出,竟漫出一股子甜香,裴晏瞳底闪过一丝明彩,又迅速严肃起来。

便见姜离小脸皱作一团,艰难道:“世子,这是我们府里的奶酪樱桃”

裴晏在书院讲学,从来不缺赠礼,能来白鹭山书院的学子无论男女,皆是非富即贵,小娘子们偷偷把礼物放在裴晏院舍窗外就算了,连各家公子也时不时去献礼,光是姜离撞见就有多回,从前姜离当着付云慈和虞梓桐,对此行嗤之以鼻,可谁能想到,她有朝一日施药就算了,还送起了点心,若被虞梓桐看见,少不得又是一番取笑。

她不自在,裴晏也十分惊讶,姜离花样心思多,但从不屑逢迎讨好那一套,直到上月,因虞清苓的生辰有了例外。

裴晏捏紧药盒,“这只怕不合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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