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 忽然,男子足尖猛一点地,竟朝殿上那九龙宝座飞袭而去—— “护、护驾!” “保护圣上,保护——” 座上之人并未起身。 长剑迎面袭来,李彻面上却并未有慌乱之色,他微微眯眸,抬手制止众人的惊呼。 风声乍止,停在李彻面颊前,刮带起鬓边碎发。 众人惊惶见着,这号称京城第一剑客的芙蓉公子,长剑凌厉。 恰恰—— 停在李彻命喉前一寸。 只差一寸。 就只差一寸。 卫嫱倒吸一口凉气,又心有余悸,缓缓吐息。 眼见兄长已然收势,他长身玉立,平静地将剑身收入鞘中。 尔后双手捧剑,朝座上一拜。开口时语气依旧平稳,珠落有秩。 “惊扰圣驾,望陛下责罚。” 奏乐的乐姬吓得都快哭了,她面色苍白,跪倒在地,拼命朝李彻磕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陛下……” 有人这才回过神,慢慢褪去面上惊惶,重新坐回席上。 李彻并未理会那乐姬,抬了抬手,示意下人将其拖下去。 转瞬,他掀了掀眼皮,与卫颂四目相对。 视线碰撞着视线,卫嫱在心中又暗暗捏了一把汗。 若说方才是剑拔弩张,如今才是真正的硝烟无声,她很清楚,便就在刚刚那一刻—— 她一贯温润的兄长,对李彻动了杀心。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李彻怪罪下来,御前行刺,便要五马分尸。 如此想着,卫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心中一面祈祷,一面默默盘算。如若一会儿李彻发了恼,她又该如何冲上前去,为兄长求情。 少女心中惊惧万分。 她目光不敢移开,直勾勾盯着那身着龙袍之人,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一瞬,又兴许是几息之后,龙椅上的男人忽而勾唇。 他竟伸手,看着卫颂,抚掌而笑。 “妙哉,妙哉。” 李彻大笑道,“芙蓉公子不愧是京城第一剑客,殿前一舞,果真令朕刮目相看,来人。” 德福猛一回神,哆嗦着上前。 “奴、奴才在。” “传朕旨意,赐——” “陛下。” 不等李彻说出赏赐那些金银珠宝,清凌凌一道声,已截去了他的话。 惊魂未定的卫嫱看见兄长双膝点地,宫灯映照着,将他的身影拖长。 兄长跪拜在李彻座前。 “陛下,臣无心于身外之物,更不敢受陛下赏赐。微臣唯有一事相求。” 正说着,他抬起头,字字落地有声。 “唯求——吾家小妹归家。” 求陛下恩赦,送吾之珍宝,小妹阿嫱平安归家。 卫颂清楚地看见,座上男人的目光沉下来。 那原是一双精明凌厉的凤眸,此刻眸间更添了几分冷意。虽如此,卫颂却仍未退缩,夜风微拂着,吹起他细碎的鬓发。 亦将座上之人眸色吹得愈发深浓。 李彻就这样审视他少时。 须臾,皇帝隐去眼底不虞,淡笑着看着跪于自己身前的男子。 “卫卿。” 他轻声笑。 “你这是在同朕谈条件么?”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忙不迭起身,慌张跪拜。 卫嫱也跟着跪拜下来。 陛下这是恼了。 适才那长剑直抵向他命门而来,陛下不曾恼怒,而今芙蓉公子仅是一句话,竟叫他怫然生了愠意。 兄长沉声道:“臣不敢。” “不敢?” 李彻垂眸,冷冷笑了声。 “你最好是不敢。” 卫嫱离龙椅太远,她听不见李彻在兄长耳旁说了什么,她只看见兄长愣了一瞬,继而俯身朝李彻跪拜。 “臣叩谢圣恩。” 夜色渺渺,冷风拂入除岁宴,她觉得周身冷了许多。 双手双脚不知在何时,竟也变得冰凉如斯。 金妃守在李彻身侧,笑意盈盈地打着圆场,好一番温声细语的轻哄,李彻终于抬手,为芙蓉公子赐了座。 却是整个宴席最尾端的位置。 她与兄长之间隔着重重人影,抬首低眸间,能察觉始终有一道满带着心疼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 李彻在殿上,卫嫱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与兄长对视。 三年之前,她喂李彻一杯毒酒,乃是为了于李煊手中救下父亲和阿兄。她还记得对方闭眼的前一瞬,曾苍白着脸在她怀里问道: “所以阿嫱是为了他,是么……” 她异父异母的兄长。 如今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卫嫱忘却自己究竟是几岁时被爹爹带入卫府的,只知从自己记事开始,兄长便一直陪着她。 他教她读书认字,教她弹琴作诗。于那时的卫嫱而言,兄长是除了爹爹之外,陪伴她最久、最久的人。 亦是除了阿爹之外,待她最好、最好的人。 不知不觉,又有舞乐声于耳畔奏响,她低头发着愣,忽然有宫人走至她身侧,几乎是命令她道: “卫姑娘,陛下唤你上殿。” 卫嫱抬起头,才发觉——李彻的眼神已在她身上落了许久。 他的目光冰冷,似是殿外刺骨的寒风,令人生畏。 而他身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金妃,正以一种极为怨毒的眼神瞪向她。 少女抿了抿唇,终是不敢违抗君命,硬着头皮上前。 她走得很慢。 每一步似乎都满带着不情不愿。 她不敢再望向宴席中的兄长。 李彻看她走来,勾唇笑了笑。他笑起来极好看,凤眸微勾着,眼底写满了玩味之意。 男人唇角笑意冷漠,根本不达眼底。 走至离那龙椅两步之外,卫嫱行了一个宫礼,用哑语唤了他一声: “陛下。” 不够。 还不够近。 李彻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她:“上前。” 这一声,满带着占有欲: “过来。” “给朕与金妃倒酒。” 第17章 花月如意,新禧良宵 李彻的声音并不算大。 只落进卫嫱与金妃的耳中。 大殿之上,龙椅之前,卫嫱根本不敢造次。 少女面色白了一瞬,继而自另一名宫人手中接过酒壶,规矩地走上前。 相隔甚远,兄长并不知晓李彻与她说了什么,宴席间的男人只能看着,往日里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妹此刻垂首走上前去。 她行了一礼。 而后,为李彻与他的爱妃倒满了酒觞。 卫嫱余光见着,兄长的上半身挺直了些,生气得似乎想要站起来。 她赶忙偷偷给兄长递眼色。 莫生造次。 如今他们在皇宫中,李彻乃是这当朝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