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旦沾了花粉,身上便会起许多红疹。 “阿嫱,我们日后要生好多好多小孩子,要生好多好多像你一样乖巧漂亮的小孩子……” …… 待卫嫱醒来时,泪水已打湿透了枕头。 天光在一瞬间乍亮。 晨色熹微,天边泛着鱼肚白,一轮金乌缓缓,清明?的日影穿过支摘屏窗,攀爬至床幔上。 少女微微侧目。 四下无人。 没有兄长,月息也不?在屋内。她抿了抿干裂的薄唇,只觉浑身上下酸痛得紧。 尤其?是那隐秘之处,更是难受得厉害。 她撑起身,右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垂下蜷长的眼睫。 只一瞬间,卫嫱心?如死灰。 她到底还?是没能保下这孩子。 莫大的悲恸涌上心?头,她想起梦境中那个瘦瘦小小的孩童,对方用?稚嫩的童声,满怀期待地唤她。 娘亲,娘亲。 她捂着脸,不?禁失声痛哭。 泪水恣肆,自指间溢出?,便就在她欲寻手帕拭泪时,原本安静的庭院之内,忽然响起尖利一声。 “圣上驾到——” 卫嫱动作一顿,她红着眼眶,望向自龙辇上缓缓走下来的男人。 第23章 低个头,认个错 清亮的?晨光伴着簌簌的?风声, 落满了?纤华轩的?宫阶。 李彻一身龙袍,头顶十二冕旒,看模样, 像是方?下早朝。 龙辇微急, 于庭院内匆匆停下,他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大批人。可无论是宫女太监, 或是随从侍卫, 各人皆是屏息凝神, 不敢抬头朝纤华轩殿内望去, 更不敢多吭一声。 卫嫱小产之?事,芙蓉公子擅出清音殿之?事。 只需要一个晚上,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卫嫱眯了?眯眼,逆着摇晃的?光影,平静望向来者。 他起身下辇, 明黄色的?衣袍拂了?一拂, 只一眼,二人便如此四目相撞。 卫嫱看见李彻眼底乍起的?情绪。 相反于她的?浅瞳, 李彻瞳色极深, 他的?眸底更是深不可测。往日?里那双精明又淡漠的?凤眸, 此刻却?染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不知为何,他的?面色亦不太好。 浓睫垂下,男人眼睑处一片乌青色,似是一整夜未合眼。 他迈过宫阶,立在房门?口,欲言又止。 床榻之?上,少女长发披垂,日?影洒落在她清丽的?面庞上, 她眼底依稀有着恸色,整个人看上去仍是虚弱无力。 片刻,她走下床榻,赤着脚踩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朝男人行了?个跪拜大礼。 “奴婢卫嫱,叩拜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风徐落,卫嫱的?鬓发随着光影浮动。 她掩去眼底哀色,蜷长的?眼睫低垂着,一字一字,清晰而冷淡地?开口出声。 如此叩拜大礼。 不止是一侧的?德福,就连李彻也?怔了?一怔。 男人下意识上前,想要将她扶起。却?见卫嫱胳膊朝后闪了?闪,紧接着,她敛目垂容道: “奴婢身有血污,恐脏了?圣上龙体,不敢劳烦圣驾。” 她自行站起身,不去看李彻顿在半空中的?手。 明黄色的?衣袍荡了?荡,对方?难得地?未生起愠怒之?意。他抿了?抿薄唇,头一回往后撤了?半步。 庭风拂过廊庑,飞檐上依稀有积水,“啪嗒”一声,砸在宫阶上。 李彻唤了?声:“张竟山。” 一名御医闻声上前:“臣在。” 皇帝朝他丢来一个眼神。 见状,张御医微弯着身子走至卫嫱身侧,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卫姑娘,容微臣为您把脉。” 卫嫱并没有拒绝,她坐至床边,配合地?将右手递给他。 张御医于她腕间蒙了?块轻纱。 地?上很冷,冻得她脚底板也?发凉。适才御医进门?时,卫嫱已将双足收回裙裳里,她的?腿弯微微缩着,百无聊赖地?等着那人把完脉象。 几?息之?后,张竟山收回手。 他并未同?卫嫱言语,而是走回至李彻身边,太医不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李彻沉吟少时,而后颔首。 他命张太医先?开一副疗养身子的?药方?。 李彻又同?左右宫人吩咐了?几?句,卫嫱并未在意。张太医为她把脉时,她全程都未抬头,更未望向立在房门?口的?皇帝。 兴许是劫后余生,又兴许是心如死灰,卫嫱面色十分平淡。她似是一阵透支了?所?有力气的?、没有感情的?风,吹拂而过,令人再也?无法捉摸。 身为卫家?千金,卫嫱自幼娇养在宅院之?中。李彻本以为按着她从前的?性子,她应当会撒娇哭喊,或是悲痛消沉。 但她都没有。 她比李彻预想之?中的?要平静许多。 鸦睫轻垂着,少女低头坐在那里,她平静,乖巧,听话。 对他看似唯命是从。 李彻眸光动了?动,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即在此刻,殿外忽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宫人哆哆嗦嗦的?传报: “陛、陛下,芙蓉公子来了?……” 李彻未让人拦着。 迎风拂来一阵兰香,看见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榻边少女面上才终于有了?些生色。 她的?目光径直越过李彻,望向来者。 ——“哥哥。” 迫不及待的?一声,令李彻眉心微蹙。 他偏了?偏头,看着卫颂走进来。 对方?手中端着一碗汤药,热气腾腾。 面对险些害死自家?小妹的?“罪魁祸首”,卫颂自然不愿给李彻好脸色,但奈何对方?乃一国之?君,君臣纲常在上,卫颂也?不能造次。 李彻看着,来者微垂下眼帘,毫无疏漏地?朝自己行了?一礼。 待起身后,卫颂走至床榻边,他看了?眼散落在角落处的鞋袜,温和将手中药碗放下。 而后,他又弯下身,将小妹鞋袜捡起,于少女膝前蹲下来。 李彻眉心蹙意愈甚,出声阻止道:“你要做什么?” 卫颂面色未变,朗声回他:“陛下,吾家?小妹身子骨弱,如今正受不得凉。而今冬风阴寒,极易侵体。稍有不慎——”他顿了?顿,“便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正说着,年轻男子双膝跪在地?上,替她将鞋袜一一穿好。 兄长动作小心细致。 仿若她是这?世间最精细,最难得,又最为易碎的?珍宝。 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卫嫱未吭声,低垂着苍白的?脸颊,一口一口喝着兄长亲手喂的?药。 兄长的?药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