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自己这些天未休息好?,竟连目光也走了神儿。 正思量间,又有琴音乍响,这一回兄长弹奏的是《玉笙寒》的后半段。琴音本是清越悠扬,只是每当卫嫱的目光落在兄长断指之上时, 心绪总是一阵婉伤。 少?女垂下蜷长的眼?睫, 睫羽如小扇一般,在眼?睑处投落一片淡淡的影。 卫颂不知她眼?下思量, 只知晓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妹, 现?在并不开心。 冷风掠过琴弦, 他停下弦音,宽大的衣袖随风摆了一摆。 男子目光自瑶琴之上撤离,时至如今,他也不知晓该说什?么宽慰的话,只好?无?措道: “嫱儿,我……可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卫嫱抬眸,忙不迭摇头。 她只见兄长也垂下眼?帘。 他目光清幽,眼?底却夹杂着驱之不散的自责。 “说起来也怪兄长, 如若当初为兄将你也带离京城……” 那便该多好?,他的小妹兴许就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吃这么多的苦。 卫嫱本就觉得亏欠兄长,而今更是见不得对方这般自责。她抿了抿唇,赶忙道:“怎么能怪在兄长身上去,这一切都因我与李彻而起。更何况,李彻那般疯,即便兄长带我出逃,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找寻到我……” 正说着,少?女忽然一噤声。 一颗心猛地一跳,她心有余悸地捂住嘴巴。 方才自己又说了什?么? 卫嫱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后背已然冒出一层冷汗。 她说——李彻那般疯。 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对方终会将她寻到…… 兄长也听到她这句话。 身前男子面色微变,旋即,他伸出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瞧着小妹眼?里惊惶,卫颂安慰道:“无?妨,无?事?的。你与李彻……这一切都过去了。在李彻眼?里,嫱儿已经不在了。” 是啊。 李彻再怎么发疯,也不会疯到踏遍大江南北,去寻一个死人的“魂魄”。 听了兄长的话,卫嫱稍安下心来。 青衣巷庭风和?煦,不知不觉间,院内已一片春意盎然。 她与兄长在此?处游玩了数月。 于春末,兄长带她又去了珵州。 腹中孩子月份渐长,有兄长精心调养呵护,卫嫱的胎象一贯很是稳固。 阿兄心中思量着,待她身子重了,定然也再走不动路。再加上外间言语蜚蜚,担忧她再听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去,兄长决定带她前往珵州的清寂谷。 清寂谷风景秀丽,与世隔绝,实乃她调养身体的风水宝地。 兄长带着她上山入谷。 从前他曾在谷中修习,而这清寂谷的谷主明心大师乃是一位世外高?人。便就在兄长递了拜帖,求见明心时,谷外的童子却道自家师父已远游去了。 “师父未曾说过去何方,我亦不知晓归期。” 那童子声音稚嫩,听上去十分无?辜单纯。 “不过师父道,如若是芙蓉公子前来造访,那定要好?生招待的。” 正说着,小童一转身,步履缓缓,将二人引至一处客房。 她一间,兄长一间。 卫嫱方欲言谢,却见着那小童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 她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小童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非也,我是见这位漂亮姐姐生得好?看,一时间不禁入了神。” 听了这一句话,一侧的兄长抿了抿唇,不免也跟着发笑: “你这小童,倒是油嘴滑舌的紧。” 那童子“唰”地一下红了脸。 对方支吾了片刻,终于结结巴巴地继续道:“不……不是的,这位漂亮姐姐瞳眸颜色很是漂亮,不禁让我想起了师父的一位好?友,对方亦是浅瞳……” 卫嫱天生浅瞳。 也因此?,先前在宫中,她曾被?人视为不祥之物,为此?还受过欺负。 这世上竟也有如她一般浅瞳之人么? 卫嫱忙问:“你口?中,与你师父相交甚欢的那名浅瞳之人为何人?” 小童子又摇摇头,“我不知晓。” 莫说是那位友人了,就连他的师父本尊也神秘得很。 对方时常云游四?海,旁人根本无法寻觅其踪迹。 “便就在前些日?子,曾有一人非要见我家师父,说是弄丢了他的爱人,要寻觅他妻子的生魂。我与师兄说师父不在此?处,那人竟径直在谷门前跪了许久。那般冷的天……嘶,真是劝都劝不走呢。” 那童子一边替他们收拾着庭院,一边说着。 “噢,那个人与你们?二人一样,都是自京城来的。也不知他到底跪了多久,后来山谷里下了好?大的雪,他长跪于谷门外,于一片冰天雪地里晕了过去……喏,收拾好?啦!漂亮姐姐。” 卫嫱无?心听他念念叨叨,也在一侧铺着床铺。 见那小童邀功似的站起身,她弯眸笑了笑:“多谢你。” “对了,漂亮姐姐。我们?师父虽不在,但你们?二人仍可以?去清寂山上祈福。山中有一樽神像,对着他许愿可灵了!” 她与兄长循着那童子的话,前去了清寂山。 佛像遥遥屹立着,看上去十分慈眉善目。 卫嫱站在佛像之下,虔诚地闭上眼?,为腹中孩子祈福。 与此?同时,于她身侧,兄长亦双手合十。 她并听不见兄长的心声。 故而并不知晓,眼?前一身素衣的男子,究竟在着神像之下,许下了怎样的心愿。 ——神灵在上。 虽时值初夏,谷中清风回荡,吹拂起人的衣袍与发丝,仍令人身上生起微微的寒意。 卫颂闭上眼?。 ——我卫颂愿终身不娶,照顾阿嫱与她腹中孩儿。惟求吾家阿嫱远离苦海,一生顺遂、无?忧。 长风浩荡,吹掀过高?云。 烟云袅袅,青鸟的叫声响彻山谷,应和?着琴声铮铮。不知不觉间,柔风落尽,金乌变得愈发鲜明火红。 转眼?便将是阿爹的祭日?。 祭日?前夕,卫嫱与兄长犹豫良久。 他们?虽逃离出京城,李彻也暂时不知晓她仍存活在世,按理来说她应当远走高?飞、一辈子都不要回到皇城才对。可父亲的陵墓却一直在卫家老宅中。 再过上小半个月,便是家祭。 虽说对方并不是卫嫱的生父,可倘若没有阿爹将她带回卫府,她怕是早已冻死在京城那吃人的大街上。 阿爹将她视若己出,她亦早将对方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如若今年当真不回京祭拜…… 她便当真是这忘本的不孝女。 即便兄长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