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发烧了。
简容磨蹭了一会儿,从床头柜里翻出几颗退烧药,和着水吞了下去,然后把被子掀过头顶,在闷热漆黑的被窝里闭上眼。
简容默默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身上哪哪都疼。简容瘪嘴。
脑袋昏昏沉沉的,因为发烧,呼出的空气都是灼热的。简容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醒时他发现自己把被子开了一个小口,眼泪流湿了一大片枕头。
全是噩梦。接连不断的、充斥着怪物的噩梦。
他又梦到自己溺水了。梦里他几近窒息,憋到脑袋发痛,却迟迟不能挣脱出那一片漆黑。明明他都已经看到光了。
但是脚下不知道什么东西死死地纠缠着他,最后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咬上他的身体时,他听到那怪物叫了他的名字。
“简容……”他听到他怪物这么叫他,声音透过水流幽幽流入他的耳朵,他的身体。“简容……配偶……喜欢……吃掉……”
在一阵巨痛中,他醒了过来。
然后真的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简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浑噩噩地坐起身,打开卧室门的时候才意识到门口的那个人是谁。
他僵立了几秒,还是慢慢走到门口,双手微微颤抖地扶住门,在猫眼上看了一眼。
刚好和门口的利尔对视了。
简容下意识快速往后退了退。利尔的脸还是那么英俊,眼里流露出看似十分真切的关心和焦急。
但是噩梦的余韵还未散去,简容也没忘记昨天晚上刚刚发生的事情。本来就因发烧而不适的胃部突然抽搐了一下,简容没忍住又干呕了一声。
完蛋了,要被听到了。简容扶着门坐下的时候心想道。
门外的利尔多斯的确听到了这声干呕。他下意识身体一僵,回想起了昨晚简容因厌恶在他面前不断干呕的场景。
利尔多斯默默握紧拳头,落在门上的力道却放轻了。
“简容。”他轻轻叫他的名字。“你还好吗?你开开门好吗?”
简容置之不理,单薄的脊背靠在门上,利尔多斯每敲击一下门都仿佛敲在他身体上一般,让他止不住地颤抖。
“你……不要害怕我……”利尔多斯的声音透过单薄劣质的木门传来,模糊失真。“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让他的新婚伴侣信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原型会让他感到如此害怕。
他不知道怎么样的话术才显得真诚,才足够让简容相信,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重复着那句“你不要害怕我”。
“我怎么能不怕你?”简容虚弱地反问,“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我……”利尔多斯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开开门好不好,我慢慢跟你说。”
“不要,就在这说!”
“我……”
“吵死了!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啊!要吵架回房间去,走廊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忽然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了利尔多斯的话。她半开着隔壁的门,上下扫视了一眼利尔多斯,怀疑的眼神稍微松懈了一点。
这么帅,应该不是坏人吧。
这么想着,邻居还是颇为警惕地道:“你蹲这儿老半天了,想干什么?吵架就去别的地方吵,再这样我报警了啊!”
利尔多斯被她一通说,脑子还懵懵的,简容先一步从房间里回道:“不好意思,我马上叫他回去。”
邻居女生又看了一眼利尔多斯,半信半疑地关上了门。
“听到了吧?你快走吧,别等会警察把你抓进去了。”简容道,“我房租还没到期,别让我混不下去,行不行?”
简容把滚烫的脸贴在门上,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身看猫眼,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简容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
他缓缓靠着门又蹲下,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为什么呢?
为什么遇到这些事情的人是他呢?
简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忽然想起某一天的晚上,也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敲门,同样的姿势。
只不过那天,他把利尔放了进来。
那时他在利尔面前毫无防备地痛哭。而今天他把利尔关在门外,拒绝他的一切。
简容又开始掉眼泪。
“你哭什么……”他一边哭一边问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明明是自己把利尔关在门外不让他进来的,明明利尔欺骗了他那么多,明明他连利尔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明明他早该知道根本就不会有人无条件地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