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总觉得,他的答案未必如此简单。
车厢内一时间沉寂下来,只有马车碾过道路的沉闷声响。
容今瑶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随意拨弄着衣角,似是在思索什么。
“还不是因为公主心里对我别有所图……”
他知道。
楚懿一直都知道,她对他别有所图。
先前她佯装倾慕、费尽心思撩拨,所图不过是让这段婚约如期履行,不曾深入到感情这一层面。
可现在,因为江天凌的话和楚懿捉摸不透的态度,她无故生出一丝不安,总觉得自己头上正悬着一把剑,不知何时便会骤然落下。
仅是相敬如宾,已然不够了,她须得多走一步。
譬如,让楚懿喜欢上她,从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需要她、护着她。建立另一种关系。
容今瑶望向窗边人,目光不自觉收紧了一瞬。
今日夏至旬休,他未着平日里操练的劲装,而是换了一身常服,勾勒出肩背凌厉的线条。浅色锦缎在烛火照耀下隐隐泛着冷光,少了几分甲胄加身时的肃杀之气,反倒衬得他皮肤稍显冷白,几分禁欲和矜贵。
容今瑶轻轻勾了勾指尖。
此时此刻开始,她所想所图,只为楚懿的心。不过这只狐狸太过心机叵测,她得一步步慢慢攻陷。
……
檐下的灯笼渐次亮起,暖黄色的光在夜里缓缓晕开,把府邸笼罩在静谧中。
容今瑶没有脚伤,脚踝处磨出来的一点红肿早已不见踪影。不过做戏要做全套,既然她已经开口撒了娇,那么回卧房这段路,自然还是得由楚懿代劳。
楚懿不出意外地哂笑道:“容昭昭,这么娇气啊。”
话虽如此,但该做的一样不差。楚懿抱着她跨入房门,稳稳将她安置在床榻之上,动作干脆利落。
安顿好,楚懿没打算久留,正欲起身离开,衣袖却被人突兀地攥住了。
他目光微动,偏过头垂眼,看着抓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再上移到她的脸,露出疑惑的神情。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见少女往墙侧挪了挪,留出床的另一半,随手理了理枕衾,把被褥放在中间,横亘出一条界限。
他尚未开口,容今瑶已仰起头,神色自若道:“上次说分房是我草率了。”
她眉眼澄澈,剪水秋瞳湿漉漉的,脸颊绽出红晕,“今晚开始,我们要像寻常夫妻那样,同睡一处。”
第33章
“今晚开始,我们要像寻常夫妻那样,同睡一处。”
话音刚落,楚懿眸色微沉,盯着容今瑶看了片刻。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着屋内暖黄的烛火,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软与乖顺。脸颊绽出的红晕似三月初开的桃花,娇艳得恰到好处,偏又带着一分掩不住的狡黠。
这种乖顺他常见,往往是眼前人刻意伪装出来的面具,用以让人卸下防备。
经历过几次,楚懿早已轻车熟路地判断出一个事实,那便是——容今瑶又在暗自盘算他了。
从碰见
江天凌和孟芙后,她的举止就开始不对劲。又是“夫君”、又是“要抱着”、又是“主动留宿”……态度十分反常。明明前几天,她对于真正的夫妻之实还有所推拒,当下又一反常态。
他始终看不透,容今瑶所图究竟为何。
不过,她图什么并不重要,他总能寻找到化解之法。兵法有云,三十六计,欲擒故纵。纵是手段,擒是目的,逼则反兵。
他并不着急戳穿她。
思及此,楚懿轻笑一声,语气不急不缓地翻出旧账,重复道:“我晚上睡相不好,容易把身边人当成软枕压着。你不是脚扭了吗?为了你着想,我们暂时不方便同睡一处。”
这句话落下,屋内一时安静。
容今瑶显然没料到他会用她说过的借口搪塞,不禁失语片刻。
好一个“体贴”的人。成也脚伤,败也脚伤,她也算是尝到了回旋镖的滋味了。
容今瑶想了想,眼神微闪,又道:“那你打地铺吧。”
这回换成楚懿无言:“……”
打地铺?
起初,这间卧房中安置了软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悄悄移走了,八成是莲葵的手笔。莲葵主意多,估计不想让他们二人分床睡,故而出此下策。
昨晚他没得选,便随意打了个地铺。好在行军作战一年,野外风餐露宿成常态,他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