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湑打老早就被叫起来,又是绞面又是梳妆的折腾了大半天,此时正穿着婚服,忐忐忑忑地坐在炕沿儿边上,藏在喜服袖摆下的手指紧握,关节处微微泛白。
如若是在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要嫁与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混痞子,他是断断不能相信的,而现如今,自己偏偏就坐在这里,等着傅秉渊的花轿来接,这心里边总有些虚虚晃晃的,不太真实。
“新郎来了!”窗外也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
叶湑忙抓过身侧的盖头帕,蒙在自己脑袋上,不多时,卧房门被推开,他由人引着出了屋子,透过眼前朦朦胧胧的喜帕,见一身穿大红喜服的俊朗男子骑着威风凛凛的骏马出现在他家门口,身后跟着一乘团花锦簇的高顶花轿。
在一众起哄的喧闹声中,傅秉渊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敞亮地吆喝道,“阿湑,我来迎你过门了!”
这村里习俗,新夫郎出门,临到拜堂前,脚都是不得沾地的,这恰恰正如了傅秉渊的愿,他大步上前,一手环住叶湑的脖颈,一手穿过他的膝盖窝,将人打横抱起来,等不及跟叶荣说上两句客气的话,便闷着脑袋往外走,那副猴急的模样,引得门口跟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连连失笑。
虽说这因着前几日,傅秉渊背着断腿的李大夫忙前忙后的事儿,村里人对他的印象已稍稍改观,但多数人还是惧怕他的,故而,他抱着叶湑出门时,也没几人敢正儿八经地拦门,只做了做样子,收了他的红包便四下撒开了。
傅秉渊将叶湑抱进花轿里,动作小心地似是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刚放下轿帘,打从山下救回来便一直养在叶家的狸奴崽子枝枝就跟着钻进了花轿里,一个蹦高跳到了叶湑的腿上,浑身黄毛炸起,冲着傅秉渊呲牙哈气。
“小没良心的”,傅秉渊拍了把它毛茸茸的脑袋,笑骂道,倒也没把它赶出去,想着有它在叶湑跟前,小夫郎兴许没那么紧张,方才自己抱他的时候,叶湑身子板板着,连动都不敢动呢。
果不其然,叶湑先是被毛茸茸的手感吓了一跳,熟悉过来才知是枝枝跑上来了,抓了抓它的小耳朵,枝枝盘在他腿上打起了呼噜,舒舒服服的呼噜声逐渐让他惶惶的心安稳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叶湑只觉得身下的轿子一颠一颠的,好似轿夫们抬着花轿,将高桥村都转了个遍,才停在了傅家院门口。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倏地响起,枝枝受了惊,「喵呜」一声窜没了猫影,叶湑欲伸手去捞它3,乍然眼前艳红的轿帘被掀开,耀眼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钻进来,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直觉面前伸过来一双手,将自己打横抱起。叶湑身子一僵,手虚在在半空中,摸索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听耳边传来傅秉渊低沉醇厚的声音,“阿湑,咱们到家了。”
温热潮湿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叶湑心里痒痒的,他偏了偏脑袋,心砰砰砰一阵乱跳起来,他羞赧地缩了缩肩膀,感觉傅秉渊抱着自己,往前迈出好大一步,身子稍稍有些不稳,他紧张局促地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听着身侧的喜婆婆高声吆喝道,
“新人跨火盆,福满成双对,合家保平安,贵子早早生。”
跨过了火盆,新夫郎的脚便可落地了,傅秉渊不舍地将叶湑放下,二人各执大红喜稠的一端,由喜婆婆引着,一路鞠躬拜堂。
行过礼,新夫郎叶湑就要被送去洞房,傅秉渊扯着他不放手,抓紧时机凑在他耳边絮絮叨叨,“阿湑,炕头的柜子里有俺娘做的油酥芝麻糖饼,我还给你买了糖葫芦,如意糕,盐渍梅子,还有浆果子...”
打今早到这会儿堪堪只吃了两个饺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叶湑听着这五花八门的零嘴,不住地咽口水,他已然等不及听傅秉渊絮叨完,拔脚就迈出了屋门,徒留傅秉渊在中堂眼巴巴望着他家的小夫郎,委委屈屈地咬手指。
等到叶湑这一口那一块地填饱肚子,自己个儿又掀了红盖头百无聊赖地坐在炕头上出神半晌,才听着卧房门口,由几人搀着过来的傅秉渊手重重地搭在门槛上,“不...不喝了...老子还得入洞房呢...滚滚滚...都给老子上一边儿去,闹什么洞房!不许...不许进来!”这动静一听便是喝大了酒,话都说不利索了。
叶湑将盘在炕上的腿放下,重新披好红盖头,等着傅秉渊进门。约摸着半刻,听到有开门的动静,叶湑不由得呼吸一窒,心如鹿撞,他藏在喜帕下,瞅着眼前走近一双布鞋,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禁不住向后瑟缩一下,手脚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安放。
方才搁门外还醉得舌头都捋不直的傅秉渊,打进了门,一身醉意就悉数散去,他紧张兮兮地站在炕头前,见喜帕下的叶湑局促地搅弄着手指,自个儿这心里愈发慌乱,连手持红纸裹着的喜秤都在微微发抖。要说这正儿八经地娶亲,他还真是头一遭,前世成亲,他是被灌多了酒塞进洞房里的,别说是挑喜帕,他连正眼看一眼叶湑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