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薛宝钗轻轻应下,莺儿搀着她弯下身子,被哥哥背了起来,离地的一瞬间,她听见薛夫人呜呜呜的哭声。
薛蟠也很想哭,但他不敢,生怕哭软了手脚摔了妹妹,江知渺死死地盯着他们,直到看见薛蟠平稳地走到花轿前头,丫鬟们扶着薛宝钗进了轿子,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翻身上马。
“起轿喽!”
吆喝声里,轿夫们齐齐使劲,八抬大轿起了就不能停,一直在锣鼓声里,在喧嚣炮竹声里踏着一地红花出了薛家,围观百姓们欢呼雷动,铜板喜糖雨一样落下,走到哪里,哪里就落了一场红雨。
江家的聘礼是早就晒过得了,直到这时候,京城夫人们才见着了薛家给的嫁妆,当真是十里红妆,每一抬都装得实实的,扎着大红绸缎,跟在花轿后头绵延不绝。
“再往前数个十年,也没见过这般热闹的婚礼了。”看着架势,有夫人不由得感慨,天子主婚,何等的显赫,别的不说,就是这一路上不断有从宫里赐下来的添妆,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特别是路过四皇子府的时候,一抬抬的添妆从门里出来,一半是九公主给薛宝钗的,一半是萧慎给江知渺的,凑一块比有些人家全部的嫁妆彩礼加起来都多,实在是令人咋舌。
两家小厮们显然都是得了消息的,默契十足地就让人并了进去,只让这迎亲的队伍更看不见尽头。
绕着京城走了大半个时辰,花轿在江家门口落下的时候,后头已经跟了乌鸦鸦地一大片人,有小孩儿混在里头捡糖吃,文武百官都到了,
见新人过来,也忍不住上前来凑热闹。
这才是皇帝主婚真正的显赫所在,天底下最大不过是皇帝,景康帝都来了,底下的臣子们怎么敢不来呢。
是以,无论往日里在朝堂上打得多么脸红鼻子粗,这些大人们今儿都心照不宣地挂着笑脸,携着重礼上门来贺。
江禹山没了,江知渺也就没有直系的男性长辈,师者,父也,是以,今日是由远道而来的林如海代他代客。
江知渺下了马,脸上的笑一直没落下来过,远远地朝几个皇子们见了礼,转身把薛宝钗扶了出来。
也是这时,街边另一道明黄的依仗洪流一样铺展过来,天子銮驾一到,文武百官们都乌鸦鸦地跪了一地。
“免礼。”景康帝被太子搀着,笑呵呵地下了轿子,亲热地走到江知渺前头,一挥手,自然有老内侍将一对新人扶了起来。
“好侄儿,眼下也算是长大成人了,朕儿子不少,却只有你这么一个侄儿,如今看着你成家,来日百年之后朕也算是有颜去见姐姐了。”景康帝满意地看了看新人,笑着开口。
江知渺又跪下谢恩,景康帝才转眼看着后头的老臣们笑,“朕也是第一次替人主婚,若是哪里做得不好的,你们可得指出来。”
话虽如此,百官哪里敢指,只笑呵呵地说些恭喜圣上的话,毕竟江知渺为官之正,进士出身,自然也算是天子门生。
他结亲,自然也是要恭喜圣上的。
热闹声里,景康帝四下看了一圈,才满意的抬脚进了府。
“累不累?”江知渺跟在他后头,悄悄地说了句话,“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薛宝钗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喜绸,示意他不要说话,景康帝还在前头呢。
于是江知渺又笑。
进了正屋,一切早已经准备好了,江禹山和清河郡主的牌位摆在上头,正中间却是留给景康帝的,云夫人虽不是亲母,但她与江知渺亲同母子,也早早得了恩旨,与清河郡主的牌位坐在一块。
景康帝视线落在那两块牌位上,一时间心绪浮动,好半晌才落座,点头示意开始。
礼官赶忙齐声奏和,喊着新人拜了天地高堂,萧慎体恤这便宜弟弟,拜完堂以后就上前借着贺喜的名义缠住了景康帝,江知渺才能在一众笑闹声里绕进了后宅。
外头男人们严肃,里头女眷却是欢欣的,江知渺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夫人们的调笑,将薛宝钗送进了洞房里头。
“这屋里都是信得过的人,你别顾忌着什么,先把凤冠卸了,这得多重啊。”
他还没挑了霞帔,就忍不住笑着开口,可见江知渺这话所言不虚,那些喜嬷嬷们听见这话也装作没听见,只一味说着吉利话。
凤冠之所以华贵,自是因为上头镶嵌着的那些宝石珠宝数不胜数,薛宝钗头上这个足有快十斤,纵然梳头嬷嬷们花了巧心思想法子借了力,却也还是压得生疼。
“是有些,”薛宝钗缓缓吐了口气,霞帔被缓缓挑起,她抬眼朝着江知渺笑,“多谢你体谅。”
她一抬眼,那惊人的美貌让整间屋子里的丫鬟嬷嬷们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江知渺一愣,两人视线相对,虽有了心理准备,但都忍不住惊奇于对方的容貌之盛,面色齐刷刷地都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