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习琴棋书画、习宫廷礼仪、习伺候贵人。哪里累得过晨起晚归的高三?又如何能难得过物理数学?
于是,宋吟宛若一块海绵,教什么学什么,只待某日机会来临,能飞出高墙之外。
可惜锦州地处偏远,不常有大人物驾临,加之,宋吟如今已是碧玉年华,错过今夜,怕当真要被王大人收入后宅。
她在眼尾添上两笔,为弯翘的杏眼增添几分魅色,却又不想过于张扬,平白耽误了姐妹们的出头之机。
一切准备妥当,宋吟猫着身子回了房,先是悠哉悠哉地补过眠,再掐着点走出院外。
虎背熊腰的护卫皆调去了前厅,她畅通无阻,在点缀了奇珍异宝的锋石后藏住。
捧着精致果物的侍女从拱门前涌过,香气绵长,步伐轻盈。瞧这训练有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处于京中世家。
宋吟低头觑了眼容易勾丝的五彩衣裳,又不甘地望向砌着青瓦的白墙,逃跑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压下。
据大令朝律法,
逃奴被抓,应当街乱棍打死。
也罢,她过来只是想瞧瞧宾客容貌,好物色下家。要求并不高,莫要秃头、莫要孕肚、莫要年过四十,如此就好。
总归别差过一口黑牙的王大人去。
可探头探脑看了会儿,不常行走的双足感到一阵酸意,宋吟失落地收回眼,愤愤然踢了踢路边石子,打道回府。
却不知,她盛怒之下的一脚蕴涵了力量,石子失了方向,径直朝树荫下的华服公子袭去。
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用刀柄拍落,请示主人:“公子,可要将此女捉回来。”
“无妨。”
被称作公子的少年尚不及弱冠,身量高挑,五官漂亮,只他周身气势不凡,眉眼间含着一丝明晃晃的倨傲,是以寻常人并不敢仔细端详。
他的视线掠过宋吟消失在锋石后的衣袂,轻启薄唇,带着些许不解:“此处并非家宅,何来女眷?”
听言,随从侍卫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说。”
侍卫硬着头皮解释:“属下猜测,是王才富专门养的瘦马。”
少年了然,怪不得女子年岁不大,衣料也是上乘,却突兀出现在接待外客的地方。他兴趣缺缺,双手微拢至身前,抬步朝正厅行去。
酉时,
丝竹声响,宾客悉数落座。
锦州县令王才富举杯敬向上位:“承蒙各位大人赏脸,今夜,下官特命府上备了好酒好菜,望诸位莫要嫌弃。”
稍顿,王才富暧昧地笑笑:“我县虽不富饶,却有世间难得的美色,散席后,可供诸位大人随意采撷。”
话音落下,舞姬鱼贯而入,身量丰盈且肤色白皙,随着琴声不时变换身姿,妖娆夺目,媚态天成。
主位坐着四十余岁的钦差大臣,他艰难地收回痴痴盯着舞姬玉足的目光,看向下首的华服少年,语含恭敬:“小……小公子,此番要在锦州停留个把月,您若是有瞧上的,尽管同下官说。”
“周大人不必诚惶诚恐。”
少年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然容貌俊俏,做如此表情亦不惹人厌烦。他道,“你为钦差,我为下属,莫要让王才富看出端倪。”
“是。”周钦差擦擦虚汗,恢复威严模样。
酒过三巡,王才富挥退舞姬,略带得意道:“重头戏来了。”
只见屏风后走出十余位女子,与舞姬的袒胸露乳不同,她等宛若贵女,着绫罗、持乐器,此刻低垂着头,娴静温柔。
宋吟亦在其中,她静静坐于角落,左右各执一支狼毫,随着琵琶声动,或快或慢地在缟羽屏风上落笔。
若论画工,天下人才辈出,可双手齐画却是罕见。她默念一声“对不住了知画姐”,示意女侍将屏风调转过去。
一副春日蝶恋花,一副秋日枫林晚。
果真,满座哗然。
王才富将宾客神色纳入眼底,举杯说起客套话。
趁机,宋吟眼珠子转了转,飞快抬眸一扫,很好,什么也没瞧清楚。她不死心,又转向右边,几不可察地掀掀眼皮。
这回,撞入一道冰冷的视线里。
视线的主人乃是一位俊俏少年,乌发红唇,鼻梁高耸,教她无端想起白玉雕刻而成的神像,仙品也。
见宋吟微微怔愣,少年也不在意,仿似见惯了如此眼神。她便斗胆露出一抹浅笑,而后规规矩矩地垂下头。
王才富仍变着花儿的吹捧钦差大臣,宋吟小腿发麻,忍不住又看了眼少年。
他敛目品茶,许是口味欠佳,眉心微微折起,即便如此,不掩矜贵气质。
在少年望过来之前,宋吟敏锐地收回眼。她还不知贵客品性如何,若触了霉头,血溅当场可就得不偿失。
好在王才富知趣,见周钦差酒意上脸,便发话令诸位美人抬头,供君挑选。
桃红立于正中,饱满光洁的额前缀着笔触细腻的花钿,眼波流转时,美得鲜活动人。周环山看直了眼,大着舌头唤桃红上前。
便是这时,宋吟主动去往下首的少年桌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