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饶是脸皮不薄,也扛不住珺宁劈头盖脸地夸,几度启唇,都不知如何接话。
珺宁继续道:“难怪卫公子这般眼高于顶的人,会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倒令宋吟忆起初次见面,不禁莞尔:“他呀,从前对我也是冷淡的。”
珺宁缠着她说了好些趣事,忽而一拍脑门:“哎呀,我忘拿东西了,是要给太子妃的回礼,好吟吟,陪我回去一趟。”
赛马的主角儿正在玩着投壶,去看台也是等,回小院也是等,宋吟自是没有异议。
好在山庄之内凉风习习,走了一个来回也不见汗意,连带着心情变得舒适。
珺宁贵为公主,尽管性子大大咧咧,饮食起居少不得要娇衿些,只在山庄住上一夜,可光是行李都装了整整五箱。
不凑巧,随侍宫女被遣去街市买栗子糕,堂堂公主需得半蹲在地,逐个翻找。
宋吟主动问:“是个什么样式的,我与你一起找。”
“不用不用。”珺宁将她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兴许会花点时间,你可要等我啊。”
“好。”
宋吟拢了拢跌落的花瓣,将它们拼凑成图案,以此打发时间。忽而,院外传来一道脚步声,行色匆匆。
她闻声抬眸,见赵桢奚去而复返,不由失笑:“可是也忘了什么东西?”
“没有。”
赵桢奚果然是快步赶回,气息微喘,定定看向眼前的女子,郑重道,“我是来寻你的。”
第47章 危机
宋吟微微讶异,挑高了眉尾:“寻我?”
“正是。”赵桢奚在另一侧的圆凳坐下,音色清越,语调不急不缓,解释道,“漓县一别,始终不曾寻到机会与姑娘细谈,今日才托了珺宁帮忙,还望姑娘莫要介怀。”
便是念在他三番两次相助的份上,宋吟也不会计较,摆摆手:“殿下但说无妨。”
她如此坦然,赵桢奚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斟酌一番后,开门见山地问:“你还想离开吗?”
原就是赵桢奚替自己粉饰了落水一事,虽不明他的来意,却委实没有隐瞒的必要。
宋吟极缓地眨了眨眼睛,咬字略重地答道:“有机会的话,想。”
“为什么?”
赵桢奚语气认真,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疑惑,这样的神情,宋吟在许多人身上见过。
世人皆道卫辞对新纳的小夫人百般疼爱,昔日鸟雀得以跻身枝头,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鸟雀再言“逃离”,便好似无病呻吟,难免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嫌疑。
她轻扯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淡声说:“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卫辞终究是要娶门当户对的贵女,所以,他给不了我想要的。如今他是喜欢我,然色衰而爱驰,我又何必囿于后宅蹉跎此生,不是吗?”
何止是卫辞给不了她,放眼整个大令,能有此念的男子寥寥无几,包括一桌之隔的十六皇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与其在后宅穿金戴银,为缥缈宠爱争得头破血流,倒不如寻一山清水秀之地,做做小本生意,闲适自在。
宋吟鲜少有机会同旁人透露最隐晦的心思,既开了话匣子,难免多说两句,她道:“没了锦衣华服,没了饭来张口,却有双手双脚,和自由。”
闻言,赵桢奚微眯起眼眸,初次略带冒犯地仔细端详她——五官灵秀,神情倔强,令人不由得想起田野间极富韧性的小草。
沉默无声蔓延,唯余幽远的鸟儿鸣啼。
也许是几息,也许是片刻,也许过了更长时间。赵桢奚从惊讶渐而到理解,最后化为丝缕外放的赏识。
还记得,前来避暑山庄的马车上,珺宁曾问他是否喜欢宋吟,赵桢奚回之以“否”。
并非扯谎,而是原就比喜欢来得复杂。
宋吟容貌姣好,性子亦不古板,藏着不大不小的秘密,的确令他难掩好奇。可最特别之处,是她只在卫辞面前变得鲜活,面对旁人,温和知礼,似一团迷蒙白雾。
看不真切,于是愈发想要看真切。
而落差滋生出的不甘,也令他移不开眼。
如今亲耳听闻她想离开卫辞,赵桢奚胸腔剧烈震颤几下,露出一如往常的温和笑意:“我的承诺始终有效。”
他将一枚红玉扳指递给宋吟:“姑娘需要之时,若不便寻我,可以去铜雀街的兰亭当铺。”
宋吟疑虑颇多,却更清楚自己的斤两,送上门的助力,不收白不收。她扬起无害的笑,柔声道:“那便提前谢过殿下。”
珺宁适时出了房门,赵桢奚顺势起身,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他目送两道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唇角缓缓勾起一个不含温度的笑。
于宋吟而言,卫辞并非良人,自己又何尝不是。但与其眼睁睁地看她被谁人独有,倒不如,谁也得不到她。
宋吟面上镇静,实则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与赵桢奚算不得熟悉,也不知将命脉交予旁人,会否太冒险。
可侯府势力太广,她无武功傍身,连甩开侍卫都难,何谈在卫辞的主场逃出生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