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儿。”张俊生也很感慨,“女方也是我过去的朋友,你应该也见过,姓陶,家里开灯泡厂的。她一直喜欢赵明诚,之前她家里不同意,现在眼看她年纪大了,赵明诚又确实聪明能干,这才答应了婚事。”
“这么说,赵明诚娶到一位千金小姐了。”宋绮年替老友高兴。
张俊生讪笑:“赵明诚现在已经去陶家的厂里上班,跟着准岳父学习。”
这样的婚事,赵明诚必然做了半个上门女婿。
宋绮年道:“我真替明诚高兴。我知道他早就想成家,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
“是啊。没想到他是我们这群朋友里最先成家的。”
说到这里,张俊生越发讪讪。
在过去,所有人都公认他才会是最早成家的那一个。
宋绮年婉拒他的求婚才过去一个多礼拜。赵明诚的喜讯让张俊生触景伤情,好一阵酸楚难过。
怎么说?
直到被宋绮年拒绝了,张俊生才意识到,他有多喜欢她。
不是那种火辣辣的热恋,而是一种理智的、融合了敬畏的爱慕。
自家没落后,身份上的差距没有了,张俊生才清楚地认识到,宋绮年是个比他更优秀的人,才意识到她对自已的温情有多么宝贵。
可他醒悟得太晚。
这时又有客人进门。
“那是先施百货的经理,我得去招呼一下。”宋绮年匆匆对张俊生道,“请你替我向明诚道喜。等有空了,我们一定要聚一下。”
“你忙你的。”张俊生目送宋绮年朝那位中年贵妇走去。
看宋绮年同客人们社交是一件有趣的事。
这一刻的宋绮年又同展台上的有所不同,她展现出的是商人的一面。八面玲珑、亲切大方,充满自信。
她笑容灿烂,一举一动都充满优雅的魅力。即便置身一片珠光宝气的女客之中,宋绮年也总会让人在第一时间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张俊生还发现,宋绮年的店里并非只有女客,还有许多男人。
有和宋绮年关系较好的同行,有记者,布料供应商,国外奢侈饰品的代理商……
这些男人凑在一起,对衣服样式、布料、香水,聊得津津有味。张俊生做的是烟酒进出口生意,根本插不上话。
正觉得尴尬,就听见一阵熟悉的浑厚笑声。
“张先生,怎么躲在这里?来来!”
傅承勖穿过人群走来,笑容热情,仿佛上一次见面时他的疾言厉色只是张俊生的幻觉。
张俊生是极不想同这个男人接触的,可又不想露了怯,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
“傅先生也在呀。”
“我是合伙人,当然得在。”傅承勖把一支烟递了过去。
张俊生从善如流地接了,就着傅承勖划的火柴抽了一口。
极好的洋烟,入肺透着一股沁凉,适当地驱散了肺腑里那一股烦躁之意。
张俊生识货,知道这牌子的洋烟一包就要十来块,抵得普通小职员一个月工资了。也只有傅承勖这样的人抽得起,还能随便发给别人。
结识了这样的男人,绮年又怎么会还看得起张俊生。
可回想起傅承勖之前威胁自已的那一番话,张俊生又有些困惑。
他对傅承勖低声道:“你应该知道,绮年拒绝了我的求婚。”
“宋小姐告诉我了。”傅承勖道,“好男儿何患无妻?张先生如今把生意做上了轨道,又一表人才,肯定会另寻佳妇的。”
张俊生越发困惑:“你是希望她接受,还是拒绝?”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伤了她的心。”傅承勖淡漠道,“不过现在看来,我是多虑了。你显然没有那个能力。”
张俊生捏着烟的手也轻轻颤抖。
傅承勖说话一向十分客气。但当他不客气的时候,话锋如刀,又十分能伤人。
面对傅承勖直白的讥讽,张俊生连回嘴的勇气都没有。
如燕雀遇上雄鹰,实力悬殊太大,畏惧源自本能。不用交手,张俊生就知道自已毫无胜算。
“你们俩在这儿躲清闲呀?”宋绮年及时出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客人那么多,傅先生也不帮我招呼一下。”
“我这不是正帮你在招呼张先生吗?”傅承勖笑呵呵。
张俊生却不打算继续被傅承勖“招呼”。他借口看到了一位熟人,抽身走开了。
宋绮年看出张俊生情绪不对劲,不由得向傅承勖斜睨而去。
“我们只是闲聊了几句。”傅承勖一脸无辜,“我和他永远做不成朋友的,你知道。”
想起两人之间种种恩怨,宋绮年也十分头疼。
她不是个道德卫土。她和傅承勖相得益彰,事业上又受傅承勖投资,做不到为了张俊生而和傅承勖决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