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浑身一震,转过身,就见刚下朝的天子站在身后,那双细长的眸微凝,隐隐带着几分……委屈?
她暗道坏了。
这位主才是真正的难哄。
“皇上,您怎么来了?”楚瑶示意青箩赶紧去备上茶果,又嗔道:“这守门的也忒不晓事,居然没通传。”
“夜已深,是朕让他们别折腾了。”楚玄径自坐下,语里又透出几分不满:“若非如此,朕还听不到姐姐的心声。这偌大的长乐宫,原来竟比不上那护国大将军府。”
“皇上这说的哪话?”楚瑶无奈,又觉得皇帝都这么大了,还会计较这等小事,着实有些可爱了。
“方才我说的,只是哄哄青箩。这宫里是我娘家,段府是夫家,哪来什么比得上比不上之说。”
楚玄斜瞥她一眼,“如此说来,姐姐这番说辞倒像在哄朕了。”
这话题再纠缠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楚瑶主动替楚玄倒茶,顺道瞄了眼窗外,上弦月半挂枝头,“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往这边来?”
她的意思是,德妃与宜妃那位娘娘想必夜夜翘首以盼,等着圣驾亲临。
旁边来喜主动应道:“殿下,皇上今个儿在御书房召见几位大臣,本想回正德殿,但又念及殿下初回宫,不知这宫里一切是否照旧,特地过来看看。”
楚玄轻声呵斥:“多嘴。”他转过来对楚瑶说:“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见你宫中灯火通明,想必也没歇下。”
楚瑶心中淌过暖流,起身为他倒茶:“劳烦皇上挂心了,这长乐宫一切如初,我住得很是舒心。”
“那就好。”楚玄环顾一周,目光触及那些还未来得及锁进柜中的礼品,心下了然,“是德妃还是宜妃送的?”
“都有。”楚瑶自然不说那两位娘娘谁的礼重、谁的礼轻,只在楚玄面前称赞二人贤良淑德,待她极为关心。
但想到宜妃今日亲自来探望,又是送上好礼,楚瑶自然主动开口:“皇上,今日宜妃来,我见她烹茶熟练,对茶道颇有研究,倒是个有闲趣之人。”
楚玄将杯中茶饮尽,把玩着茶杯,“是吗?但朕喝着,姐姐的茶也好喝。”
楚瑶一愣,“这不一样。”
楚玄直勾勾盯住她,反问:“哪儿不一样?”
她是皇姐,宜妃是妃嫔。
这个中区别谁人不知?
楚瑶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纵然知道楚玄明摆着充愣,但这样的气氛仍是……有些诡异。
“皇上,我的意思是,德妃和宜妃,其实她们都日夜盼着您。”楚瑶正色道:“朝野中事,我自然不作议论。但自古以来,皇室以子嗣为重,如今瑞王一党仍有余孽未清,我只担心那些乱臣贼子恐怕会以此生事,平添风波。”
皇帝已登基三年,却久未立后,且膝下无子。楚瑶长年居于长乐宫,也听到前朝不少臣子连番上折子,叩请皇帝选秀充实后宫,早日开枝散叶。
赵明蕊进宫,也是因为递进御书房的折子叠了一座小山,楚瑶多番进谏,才办了次选秀大典。
但楚玄好似对此事一点也不上心,虽是皇帝,但他过得极为清心寡欲,此刻听了楚瑶这番大道理,只是懒懒掀起眼皮,回了句:“姐姐,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像什么吗?”
楚瑶:“像什么?”
“像极一个苦口婆心的正妻劝丈夫要去其他妾侍房中雨露均沾,好彰显正妻贤德之名。”
这话明晃晃地让楚瑶涨红脸,她嗔道:“皇上,你岂可、岂可——”
说出如此轻浮孟浪之语?
但后面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唯有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楚玄知道她生气,忙轻背她的背,声音也轻了几分:“慢慢呼吸,对,别气,姐姐,朕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楚瑶气坏了,忿忿瞪了他一眼,后者满面笑意,丝毫不在意。
在旁伺候的青箩却看得心中咯噔一跳,她悄悄望向来喜,发现对方低眉顺首,而且不知何时起,周围一从太监宫女早已悄悄退出宫外。
“喝杯茶吧姐姐。”楚玄倒上茶,伸手喂到楚瑶嘴边,后者因为喘得急,张口饮下。
等到气息慢慢平复,楚瑶才惊觉这样的距离实在过于亲近,于是缩了缩身子。
楚玄见状,只是将杯子放好,双目盯着这张潮红未褪的脸庞,好似欣赏盛开的娇兰,“姐姐,还记得朕十岁那年生辰吗?”
他一提,楚瑶怔了怔,率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是那年她拍着小小楚玄背部的画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