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主子没打算在外头逗留长久,青箩也就彻底放下心。
幸好,幸好,说到底,主子还是念着皇上的一片心呐。
……
镜花庵位于城郊,自大楚开国以来,皇室宗亲、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命妇常到此上香祈福,平日庵堂闭门不见客。
此次长公主莅临,主持慈心师太早早便命人将庵堂打扫干净,又收拾出一间宽敞明亮的厢房。
楚瑶就此安心住下,每日晨起诵经,午时小歇,醒后又继续诵经,直至晚膳。夜里,山间朗月清风为伴,借一盏烛火读书,生活颇为悠闲。
她住下的第二日,楚玄的密信就到了。
“姐姐,见信如晤。庵堂中一切可好?虽是春转夏,但山中岁寒,不比山下,务必记得添衣,切勿着凉。近日朝中事务杂多,但东南开海市一事民间反响热烈,盖一切皆是姐姐的功劳……你才离宫一日,朕已经知道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姐姐,阿玄很想你。”
楚瑶坐在窗前,将这封信读了又读,随后将它摊在桌上,对着它许久无言。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提起笔,在白纸上写下寥寥数语,最后将纸折好放进信封中。
青箩正低头收起这封密信,一股烧焦味忽然窜入鼻中。她猛地抬头,就见楚瑶正将天子的信放在烛火上。
火舌无情地舔舐生宣,瞬间便将写着刚劲字体的纸烧成一团黑。
“殿下!”
青箩忍不住轻喊。
天子墨宝就这么白白烧了,岂不可惜?
楚瑶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说:“待会,这桌子收拾一下。”
“……是。”
青箩暗中攥紧那封被藏在袖中的回信,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但她不敢耽误回信这事,赶忙先出去。
余下楚瑶静坐在桌前,盯着桌面那团灰烬,片刻后,眼中竟是凝起盈盈水光。
她合起眼,压下满腹酸涩,再次睁开眼时,窗外树影忽地晃了晃。
窗外有人?
这念头一生起,惊得她马上起身,探出半个身子往外望了望——
窗外明月高悬,一阵夜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偶然还夹杂着几声虫鸣。
哪来的人?
楚瑶长长叹了声。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可见,这人终归是做不得有愧的事呐……
她收回身子,伸手便扫掉那团灰烬,任由它们在空中化为点点黑灰,孤零零地化为这大千世界最不起眼的尘。
……
“皇上,臣在镜花庵一切安好,祈盼皇上圣体安康。”
正德殿内,天子坐于高位之上,半垂着眸。纸上清丽娟秀的笔迹,写着寥寥十九个字。
下一刻,这张纸被狠狠地蹂躏成一团。
来喜心里大惊,看着天子面无表情地将长公主的回信揉捏成团,急忙道:“皇上——”
“这是第七封了,对吗?”
来喜不知信上写的是什么,只能点头:“是。”
第七封了。
她连着七封回信,都写同一句话。
每次他怀着满腔情意洋洋洒洒写满一页纸,然后既是甜蜜又是难耐,总是等着她的回信。
结果,她连着七封信都回这十九个字。
楚玄忽地生出一股不安与惶恐。
姐姐……是骗了他吗?
不,不可能。
她答应要签下和离书一事是真的,也是她亲口承诺要他等着她的,还有此次离宫她什么都没带,那些她心爱的书没带,连秋衣都没带,只收拾了几件夏服。
她会回来的!
楚玄将那团纸重新展开,企图从那些字迹里寻找出一丝丝的不舍或眷恋。
可是没有。
常言道见字如见人。楚瑶的字娟秀端正,亦如她的人,品性高洁,不偏不倚,虽是女子却胸怀大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