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的声音过于温柔,这道声音甚至无形地在为她描述两人的未来。
如果,她不是长公主……
楚瑶很少去想“如果”的事。如果, 只是一种假想, 它不是真的, 仅仅只是幻想。
幻想的东西再甜美, 它也不是真的。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如果有一日不是长公主。
“殿下如果不是殿下的话, 那……”青箩歪着头, 着实认真地想了又想。
最后,她摇了摇头,“奴婢还真想不出来。”
打从当年被安排到长乐宫时,楚瑶就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假设。
楚瑶站在梅树下, 怔怔地望向已再无红梅的枝头。
如果她不是长公主, 那可以是世间任何一个平凡的女子。
这女子有幸得到天子青睐, 承恩于后宫,享受无上的尊荣与宠爱。
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站在她的阿玄身侧的身份……
听起来,真是个甜美的梦啊。
* * * *
“少爷, 您做噩梦了吗?”
李顺儿端来热水和毛巾,拧干净了递上。床上的男人伸手接过,胡乱地抹几下,借着烛火发现窗外一片黑暗。
“几更了?”
“才三更。”
平缓呼吸,连同失序的心跳一同回归正常。段琼后知后觉自己寝衣后面凉飕飕的,伸手摸出满手的冷汗。
“帮我更衣吧。”
“是。”李顺儿从柜中取出衣服,帮着主子将汗涔涔的贴身衣物换下,换上新的。
“这会儿还早,要不您再眯会儿?小的就在这边守着,待会要上朝了就叫您。”
段琼摇了摇头。
李顺儿皱眉:“少爷,您最近是怎么了?打从过年那会儿起,您要么就是睡不着,要么就总是夜起,您自个儿没注意,这都瘦了一圈了。”
他是段琼的贴身小厮,对主子的变化再清楚不过。这会儿,连往日的寝衣腰身都宽了一寸有余。
段琼抿紧嘴角,没有应话。
李顺儿自顾自又说:“您就算不担心自个儿,也要想着老夫人呐。最近您这样,她也挂心。”
“……”段琼拂手,示意他先去歇着。
三更半夜,屋外静悄悄的,偶尔听得两三声虫鸣。
他想起李顺儿的话,抬脚便往西院走去。这一路,除了走廊上留的灯,整座宅子都在深夜中沉睡。
拐过转角,段琼看见西院窗户内透出一片昏黄,脚步顿住,随即又加大步伐。
推开门,果然这屋子的主人跪在佛像前。
“娘。”段琼走到她旁边,眉头轻蹙:“这么晚,您怎么还在礼佛?”
段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嘴角正弯起,忽地又停住,转而长长地叹息。
借着儿子的手,她缓慢地起身。母子二人走到桌旁,段琼摸向茶壶,手碰到一片温热。
“我让云娘给我备些热茶,便叫她去睡了。”
三更半夜,这段府中一老一壮两位主人相对坐在灯下喝茶。
段老夫人只抿了一口,便没心思再喝茶。她用那双浑浊的眼看着自已儿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更天在礼佛,那你呢?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段琼起了个头,暗地里正斟酌着语言,又听段老夫人说:“别骗我。”
……
段琼低头看着杯中水面里的自己,坦诚道:“我睡不着。”
“是因为朝堂上的事,还是其他的?”
段琼沉默了。
“唉……”段老夫人见他这样,不禁叹道:“阿琼,朝堂上的事娘不懂,也没办法帮到你。但自从你——”
她沉了沉声,仍是选择继续说下去:“自从你跟瑶儿和离后,这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坦白讲,当初你要是想让那个西蛮女子进门,娘也不是不讲理的,可你这也不要,那也不去争。”
“到头来,只有苦了你自已哇。”
“娘,”段琼握着杯子,低低应道:“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段老夫人张了张口,却找不出任何话来,末了,她自嘲地道:“是,这事也不单单怪你,也怪我。”
“当初若不是听信了凌云子所说,我也不会糊涂到对瑶儿……唉。”
段琼知道这桩往事,但不愉快的事情,往往没人喜欢提。
如今,他也只能安慰道:“已经过去了,娘,是我们家对不起阿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