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傅在宴席上离去的时候,本能的看了一眼林元英。 刚从宴席间走出来的林元英正走在人群中,察觉到目光,她敏锐的一侧头,正跟王太傅对上视线。 两人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碰撞,随后又彼此转身离开。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王太傅心中生出了几分难掩的兴奋。 —— 很久之前,先帝还没去世的时候,林元英就是太后的走狗了,那时候林元英与他曾有过些许交际。 王太傅跟林元英没仇,只是单纯的党派不同罢了,但是同朝为官,难免互相碰见,他也知道林元英一些事。 林元英一直在找当初她被流放的亲人,说来也巧,这件事太傅还真知道,他甚至还知道一些内情。 林元英的那些亲人的案子就是太后亲手做的,但谁料,兜兜转转数年后,林元英又成了太后的刽子手。 王太傅从那时候就知道,林元英一定不会对太后忠心,没人能对自己的灭族仇人忠心。 所以王太傅背地里没少跟林元英联系,他需要这个棋子,林元英也确实不愧对他,收了他的钱后,也给他办事,他得知的一些消息基本都是林元英给的。 后来,太后灭了崔氏之后,林元英传信给他,说太后接下来就准备对王氏动手,灭了王氏之后,太后要一扫朝中各种望族,让李氏壮大,后登基做女帝。 王太傅得知了这件事,谋反的心都有了。 太后屠了一个崔氏还不够,现在还想来弄他们王氏,当他们世家门阀是捏在手里的蚂蚱吗? 王太傅便升起了几分狠心,几次谋算之后,便对太后起了杀意。 太后不死,他们王家就要死,但他不想让王家死,只能让太后去死。 政斗不行,太后后有李氏族人、下有懵懂幼帝,对朝堂影响太大,想要通过政斗来,一定伤筋动骨,但,若是刺杀呢? 以最小的代价弄死这个人,不就行了吗? 太后死了,李家群狗无首,都不知道上哪儿去咬人,幼帝时年八岁,轻轻松松便能捏在手心里。 王太傅起了心思,但他不会自己亲自动手,而是拉了林元英一起。 他找出了当年太后残害林家的证据,包括林元英父兄被刑审的笔录,各种女眷在流放路途中被糟蹋的案件,挨个儿摆在林元英的面前来。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的下这些,林元英果然被他说动,对太后生出了杀心。 最后,两人合谋,在围猎宴中把太后弄死。 这是精于算计的世家与乱臣贼子的一场密谋,在他们的谋算之中,太后无论如何都要死。 王氏要太后死,是权势斗争夺权,林元英要太后死,是为了她家人报仇,两拨人目的一致。 王氏给她行方便,搞定金吾卫、五城兵马司那头的人,让她带着大批刺客进场,而林元英,则负责冒充刺客,杀死太后。 到时候,幼帝上朝,王氏可以直接掌控幼帝,以此来稳固朝纲,他们王氏可以百年不衰。 就算是暴露了,也完全可以将黑锅甩在动手的林元英的身上,王太傅也有把握把自己洗干净,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思虑间,王太傅回头望了一眼。 颠倒乾坤,就是今夜。 王太傅回头这一眼,正看见林元英挺拔离去的背影。 她走的极散漫,也不在意旁边人的看法,只随意走到了个地方,随后昂起头,对着脑袋顶上的月亮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 就是今夜。 颠谁就不知道了。 林元英就像是那个逮谁咬谁的狗,反正咬谁她都高兴。 欲壑难填以万民骨肉做祭的太后,嚣张跋扈沉迷美色的长公主,自私自利狼子野心的王氏,乱臣贼子筹谋数十年的廖家,黑吃黑、搜刮民脂民膏富养自己的李家,这帮人没一个是无辜的,当然了,也包括她自己——媚上欺下的鹰犬爪牙、出卖主子的叛徒走狗。 他们今日若是都死在这,何尝不是天下大幸呢? 宋家那个老小子真是跑得快啊,没赶上这大热闹! 林元英昂着头,对着天空哈哈一笑。 笑声四散,秋夜寂静,但她好像听见了,从遥远山边传来的声音。 仔细听,那是王朝的丧钟。 今日,丧钟因我血而鸣。 林元英转着圈儿,愉快的奔入到了这个夜晚里,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如同矫健的猎豹一样踩着风声跃起,最终隐于树林间。 静谧的黑夜之下,偶尔有人影在暗处飞速飘过,巡逻 的金吾卫偶尔会将这当成是野猫,并不在意。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危险悄然接近。 —— 是夜。 栖凤宫内。 厢房外是很冷很冷的,秋夜的风呼啸着刮过,偶尔还有树叶吹起来砸在窗户上的声音,而被窝里却是十分暖和,一冷一暖之间,人缩在被窝里更不愿意出去,宋知鸢埋在被子里的小脸儿都被暖成了淡粉色。 宋知鸢与永安难得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个小姑娘洗洗涮涮后,躺到一起说小话,说到后半夜,两人挤在同一个被窝里,像是两只拥在一根枝丫上的鸟儿,香甜甜的睡过去。 直到窗外开始传来一阵阵吵闹声。 深夜间突闻刀剑声,不知道是谁先冒出了一声怒吼,隔着紧闭的门窗、撞过拉紧的帘帐,狠狠地刺到了床榻之中:“有刺客——” 床榻上的宋知鸢猛地、惊惧的睁开了眼。 她“呼”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先瞧见的是头顶上绣着银丝莲花的床幔,随后是床榻旁边睡得正熟的永安。 宋知鸢疑心自己是做了梦,却又转瞬间听到了门外的的厮杀声,她从床上翻下来,手忙脚乱的跑到窗口处,小心推开窗往外看。 —— 她们所处的地方是栖凤宫,宫内引活水,有一颗极高极大的梧桐树,树上悬挂了十几只芙蓉花灯,夜间盈盈亮着。 秋夜冷,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本是极美的。 而现在,十几个黑衣刺客正从远处杀来,后又被庭院中的金吾卫阻拦,有人在高吼,有宫女惊慌失措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喊叫着往公主这边跑,却又在半路被一箭射杀。 血液迸溅中,宫女‘砰’的一下倒下,趴在地上不动了。 宋知鸢被吓到了。 箭矢破空时的风声那样熟悉,这辈子与上辈子的记忆重合,宋知鸢看的心惊担颤。 不、不应该啊,北定王已经走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来杀永安? 宋知鸢真的不懂。 她已经在尽力的做自己能做的事儿了,只可惜,她得知的故事只是浮在表面上的那么一小截,她确实改变了一点,但也仅有那么一点,故事不会因此而结束,箭矢也不会给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