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耀:“爷爷,拿钱给我置办一身行头,以后我就是李小少爷的书童了,不能丢小少爷的脸,至少得有两套衣服和一套好点的笔墨纸砚。”
沈老头笑容一僵,“又要钱?你马上进李家了,李家肯定会给你发吧?”
沈家耀皱眉,满脸的不赞同,“爷爷你怎么这么没远见?要是让李家嫌弃,不肯关照我,我得失去多少机会?我们得事事让李家高兴,才会给我更多的好处。”
沈老头有点接受不了孙子的改变,“你这次回来……怎么市侩了不少?说话的习惯也变了,一点都不像文人。”
沈家耀嗤笑一声,“英雄还得为五斗米折腰,我这点改变算什么?我不过就是认清了现实,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往上爬,不像以前一样蠢罢了。”
沈老头面子挂不住了,这什么意思?骂他蠢?从前还算懂事孝顺的孙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肯定是在学堂被人带坏了!这么看去李家也好,起码是在李家家学里读书,同窗非富即贵,应该能让孙子越来越好。
沈老头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听见沈老太的哭声就恼了,“哭什么?好好的喜气都被你哭没了!不就是让你跪下磕几个头,哭求了几句?还委屈你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
屋里哭声没了,仔细听还能听见一点抽泣声,但到底没敢再闹。
沈云萱摇摇头,这一动,被沈老头看见了。沈老头脸一板,“赶紧去做饭,全家就你最懒……”
沈云萱不乐意听,没等他说完就掀帘子出了房间,“我这就做,我十四年来给家里当牛做马,供堂哥读书,到头来说我最懒,真让人寒心。也不知道外面那些读书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鄙夷堂哥。”
“你——”
“好了爷爷,少说两句吧!”沈老头刚要骂,沈家耀就把人拦住了,很是不耐烦地摔门进屋。他关上门表情阴狠,这个沈云萱,不就是没让她去李家吗?居然眼红成这样,还学会了阴阳怪气。
暂且不理会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留在这农户能翻出什么风浪?随便找个人嫁了就是,这两天纵容她闹也不过是担心李家的事有变,要是沈老头拿捏沈云萱的亲事,沈云萱立马就得傻眼。
他上辈子没考出去,留在农户就凄苦一生。他还是读过书的,还是男丁。换成沈云萱,呵,恐怕很快就要变成皮糙肉厚的粗俗大婶了。
想到这,他心情好了不少,推开窗朝灶房喊了一句,“二丫,炖只鸡吃。”
沈老头没出声,默许了。
沈云萱烧上水,去后院看着那些鸡,笑了。
沈云萱拿起刀颠了颠,动作利落地杀了鸡,对自己的手法挺满意,然后钻进灶房就开始褪毛剁鸡。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邦邦邦”的声音,沈家耀乐了,已经开始分泌口水了,搜出自己屋里的半吊钱,转身进了沈老头的屋子,打算要个二两银子。他初进李府没有月银,肯定得有钱打点啊。
重生在最好的时候,沈家耀可不想再受半点委屈。这老头上辈子能狠心不管他,把希望全放在他儿子身上,他们之间的祖孙情就没了,这辈子他只想在李家好好发展,老头这边,能挖出多少银子就挖多少带走。
沈云萱去后院弄了点葱姜蒜,爆香翻炒了几下鸡肉开始炖,添了一点糖,其他调料也放了一些,想想不适宜突然做得太好吃,又抓过调料多放了一把。
她往锅里添了两瓢热水炖着,找了几根胡萝卜,又拿出一棵白菜,全都切成了块,等鸡汤的味道慢慢浓郁了,沈云萱把瓦罐洗干净,盛了一半鸡汤到瓦罐里,又把四个鸡大腿放进瓦罐,然后将锅里大部分鸡肉都从骨头上拆下来,将骨头扔掉,把胡萝卜、白菜和泡好的榛蘑、木耳全倒进锅里继续炖。
火调小了些,沈云萱在上面蒸上米饭,把瓦罐放进篮子里悄悄出门了。
沈家在村东头,村口也在这边,吴老太的家则在村西头,在山脚下。沈云萱到吴家的时候,沈福和王杏花正在修葺房屋,忙得满头大汗,吴老太给他们倒了大碗茶让他们喝。
沈云萱在门口打招呼,“吴奶奶,爹,娘。”
吴老太一看见她就笑着过来,拉她进院子,“二丫来啦?你咋样?脑袋好点没?你爹娘说你早上都没起来,一直睡呢,是不是脑袋疼?你家给你抓药没啊?”
沈云萱笑道:“劳吴奶奶惦记了,我好多了。就是有点害怕,昨晚上睡晚了,今天才多睡一会儿,刚刚爷爷已经骂过了,叫我做饭呢。”
吴老太哼了一声,很是看不上沈老头的做派,不过这到底是沈家人的事,她也没多嘴,连声让沈云萱坐下,又招呼沈福和王杏花,“你们快来歇歇,正好跟二丫说说话,我给二丫弄点糖水。”
沈云萱一把拉住吴老太,“吴奶奶你别忙了,我还急着回呢。”她故意小心地往四周看,做贼似的,把三人逗得直笑。
吴老太配合道:“二丫这是干啥?”
沈云萱把瓦罐打开,小声道:“爷爷骂我最懒,我气不过,正好堂哥叫我杀鸡,我就多杀了一只。鸡大腿都被我拿过来了,咱们一人一只,我还拿了好多鸡汤,咱们趁热喝吧。”
三人都是一愣,沈福着急地推了推她,“这不行,回头你爷得打死你。快拿回去放锅里,趁没人发现就当你没出来过,别跟人说。到时候你好好道个歉,就说你多杀了一只给你堂哥补身子,爹娘也会帮你求情的。”
王杏花也说:“是啊,你听话,快回去,昨天都、都要了银子了,今天不能再作妖了。”
王杏花说话越来越低,好像觉得要了银子很心虚,她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心里总是不踏实。
沈云萱却把瓦罐放桌上了,冷哼一声,“我都死过一次了怕什么?谁都不能给我气受,大不了闹呗,把家里那点事闹得人尽皆知,看到时候谁丢人,看那个沈家耀还能不能去李家。
明明是爷爷的错,我道什么歉?我受伤了,你们也受惊吓了,吴奶奶也年纪大了,都需要补,今天就把这些吃了,你们不吃我就扔河里去。”
沈福和王杏花还没见过这么反叛的女儿,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倒是吴奶奶胆子够大,直接拿了碗和馒头出来,乐呵呵道:“我孙子没在家,我一个孤寡老婆子,没想到还能享到小辈的孝敬,你们不吃,我可吃了。来,配上馒头,我蒸的馒头可好吃了。”
吴老太想得开,就算沈家人发现,大不了赔只鸡呗,她家又不是没有。她喜欢沈云萱这性子,这鸡她吃得高兴。她对沈福、王杏花道:“你俩也别糊涂,挺直腰杆怕什么啊?沈老头能吃了你们是咋地?他都要卖你们闺女了,你们还不知道闹,性子也太软了。别怪我多嘴,你们再不硬气起来,沈老头还会把主意打到二丫头上。”
“这……这不能……”沈福反驳的没什么底气,低头坐了下来。
沈云萱一边吃鸡一边说:“刚才我还听堂哥管爷爷要钱,要买几套衣服、买文房四宝、打点李家的下人啥啥的,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估计比咱们买一亩地都贵。爷爷钱花没了还花啥?当然是把我卖了换钱。说不定把你们都卖了,反正他一直不喜欢我们三房。”
沈福和王杏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吴老太恨铁不成钢,开始教他们怎么硬气,给他们讲以前村里谁谁家出过的事,让他们引以为鉴。
沈云萱偷偷笑了,没想到这还出来个神助攻。有时候外人的建议也是很重要的,她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爹娘本能地就觉得她瞎胡闹,像吴老太这样厉害的老人反而能让他们听进去。
这时候农户人家吃得都少,沈云萱吃了一个大鸡腿、一个馒头,又喝一碗鸡汤就差不多饱了。她知道沈福、王杏花干活消耗体力,饿得快,特意提醒他们,“两刻钟后就回家吃饭啊,家里一大锅鸡肉,可不能错过了。放心,他们不会发现少了鸡腿的。”
沈云萱带着空瓦罐回去了,沈福和王杏花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不理解沈云萱的话,少了四个鸡腿那么明显,怎么会发现不了?哪还有一大锅鸡肉啊?还不知道沈老头要怎么暴怒。
吴老太看不过去,提点道:“沈老头真发火也就是打人呗,到时候沈福你替你闺女受了,不就完了?沈老头还指望你干活打猎,不会往死里打的。”
“诶,对!我咋没想到呢!”沈福挠挠脑袋笑了,豁然开朗,到时候就这么办。
等午时沈福两口子回去吃饭,他们才知道沈云萱为什么那么说。一大锅,满满登登的胡萝卜白菜蘑菇木耳,鸡肉都被埋在底下了,放这么多菜可不就显得多吗?
大房、二房的人也回家了,一大盆菜一端上桌,沈家耀就不满,“这什么?放了菜的肉就不好吃了,我好不容易在家吃一回鸡,你就不能好好做?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云萱翻了个白眼,“天地良心,我这不是听你早上饿得要落病,怕你吃不饱特意加菜吗?我还特意蒸了大米饭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沈二丫你骂谁是狗?给你脸了?”沈家耀一拍桌子就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