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怕她已然睡下,他本想着明日再来,但这事属实是耽误不得。 唯有定了亲,他方才能叫贺文茵同意收了他的东西;而她早收那些物件,便能早一日过得舒服些。 原本结亲一事,他仅要拿了庚帖便能定下。 只是他仍想着要问过她的想法,故此才提出了要见她的要求。 但这平阳候再三阻拦,想是终于想起贺文茵的状况,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被苛待了。 思及此处,谢澜面色一沉,投向平阳候的目光越发带着一种可怕的威仪来。 ……果真还是叫他活得太久。 “怎敢劳烦国公!” 平阳候见他表情变换,手心登时流出冷汗来。 贺文茵住的那地方哪能叫国公见了?万一见了不娶了怎么办? 怕晚一分便会出变故,他咬咬牙,再次吩咐道: “……速速去把那孽……三姑娘抬到金玉堂来!” 见状,谢澜反倒低声一笑,未置一词。 …… 又等了一阵,堂下方才传来了小厮的通传声。 ——谢澜本是心急如焚,可走进里间见到那个身影时,他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十五岁的贺文茵。 傍晚那时,纵使隔着帷帽,他也能瞧见她的身影纤细德近乎风一吹便能倒下;而如今不隔着什么去看,更是瘦得叫他揪心。 她如何能这么瘦? 小小一只,穿着件短了些的旧衣拘谨坐在椅上,正蹙着漂亮的眉微微咳着,竭力掩饰自己打量的眼神。 于是,谢澜不由得放缓语气,眉眼也舒展下来,温声道: “贺三姑娘。” “……公子?” 瞧见来人,贺文茵属实愣怔了一番,“怎的……是你?” 她将将翻墙回来不久,平阳候便要她见贵客,却又只叫她好生表现。 她本以为又是要见兴庆伯,谁知竟是这人。如今已是戌时,他来此见她一个姑娘家,是要做什么? ——她未曾瞧出来,但月疏那时瞧见这人便觉得眼熟。 只是那时他风尘仆仆,又一切从简,便只是觉得像,可如今谢澜容姿焕发,如何看不出来? “……姑娘……姑娘!”月疏在她身后压着嗓子着急道,“这是齐国公啊!” “您是……国公爷?” 贺文茵闻言抬眼,缓缓问道,咳都不敢咳了,眼神中满是惊诧。 “……是。” 谢澜只得轻声回她。 那些独自一人的日子里,他曾为贺文茵烧去过无数的信笺,对着无人的黑暗道过太多他的心意。 然而当真见了十五岁的她,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她怕自己。 她过得太过艰难,以至于怕一切缘由不清不楚的好意,怕与任何一个男子独处一室。 瞧见贺文茵止不住微微抖着的指尖,谢澜心中苦涩钝痛,却只得静静坐着,轻轻垂下眼睫。 重生一事,本就天方夜谭,说出来只怕更惹她怀疑。何况若是自己前世照顾好了她,此刻又何需回到这年来寻她? “姑娘可愿嫁我为正妻么?”如是想着,谢澜怕惊着她,越发放轻了声音道: “姑娘或是不知,我家中……” “——是我眼拙,那时未曾认出国公来。” 不曾等他说完,贺文茵便握紧颤着的手,露出个笑来看他。而此后,她更是怕他反悔一般迫切开口: “自是愿意的。” ……想是由着要嫁兴庆伯的缘故,她方才答应的吧? 谢澜如是想着,心中越发苦涩。 只觉得心中本就腐烂的肉越发地烂了,近乎要化成脓水,软烂到他的每一寸血肉中去。 最终,他只压下心中翻涌的血液,试探着轻声启唇问道: “那姑娘可愿意搬出这平阳候府住吗?” “……多谢国公好意了。” 果不其然,贺文茵闻言愣了愣神,随后便极快地摇头,声音越发细弱地道: “只是……这属实于礼不合,于国公的名声也不好,便罢了吧。” ……果真。 她如今怎可能信了自己这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男子,哪怕这府她一刻也不愿再呆? 默默在心中嘲讽了一番自己,谢澜垂下眼帘,微微攥起五指,一言不发,近乎肃穆的神情直叫贺文茵看着发毛。 半晌后,他才复又扬起声音,笑着看向偷偷瞧着他的女孩道: “那用过晚膳了么?” 垂着脑袋偷偷瞧他,贺文茵属实不知这人心中在想些什么。 自己与他只是初见,他便要将自己接出去住?便是兴庆伯也未曾如此急色罢? 她方才又又是哪句话讲得不对,叫这人忽地又沉下脸来吓人? 罢了,言多必失。 瞧着眼前男人几番变换的脸色,贺文茵紧紧攥着手中麻布裙摆,末了,只微微点了点带着些尖的小下巴。 “我想也是。我为姑娘捎了些饭食,姑娘便收下罢?” 见状,谢澜的声音中总算带了些不自觉的喜色,眉梢也扬了起来。 ……看来自己这次反应对了。 见他神色终于缓和,贺文茵犹豫着,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已是夜晚,少女萤白的脸在昏黄灯光下被照如同暖玉一般,连带着极长的眼睫也平添几分跳跃的暖色。 纵使浑身上下满是不近人情的白,也显得整个人格外柔和。 ……但左右现下贺文茵是不会信自己便是了。瞧着眼前日思夜想的脸,谢澜暗自苦笑。 “时候不早,我也不便在此多待。” 只觉得心如同置身于冰火两重天般边哭边笑,谢澜拖起近乎要黏在椅上的双腿起身,遥遥对贺文茵露出个笑来: “只有一事:我留了国公府的令牌给姑娘的两个丫头。有事便叫她们去寻我,可记得了?” 闻言,女孩缩着脑袋点点头。 于是他又是一笑,快步出了那屋内。 …… 见他的最后一片衣角也消失在了门后,贺文茵方才松了一口气,周身的颤抖逐渐停下来,人也慢慢瘫下去。 或是被打出了毛病,她极怕和男子单独共处一室,抖抖已是最轻的了。 偏生月疏雨眠不知何时不见了人,所幸这人温声细语,她才没叫他看出这毛病来。 只是瘫了没多久,月疏便喊着什么跑进了室内,吓得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月疏丝毫不觉她的尴尬,只握着她的手摇啊摇: “姑娘咱们快回院子!” 见贺文茵满脸不解,雨眠在一旁笑笑,“姑娘到了便知了。” 回了自己的小院,看过去的一瞬间贺文茵只觉得自己被金灿灿的光芒闪得快要瞎掉。 院中放着一箱子银票,而里头甚至还夹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