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了吗?再闹我报警了。”一身中山装穿得有型有范,板着张俊脸,眼神凌厉,别说,还真把一众人糊弄住了。
“玻璃……”有人小声嘀咕。
陈教授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抹了把鼻血:“我的房子,砸个玻璃怎么了?反而是你们,拒不归还房屋,故意伤人……呸!”吐了口血水,陈教授恨恨道:“等着我报警吧!”
街道办、居委会一个个傻眼了,当年陈教授就硬气,别人家的房子,都能安排进几家,就他家,一户都不让住。
一说,人家把客堂间腾出来了,做诊室,免费给弄堂里的住户看诊。
再找他说这事,人家又把二楼的亭子间腾出来,做了药房,免费给人抓药。
也就十年前他出事了,街道办、居委会这才敢动手,给他前妻和孩子留了二楼的一大一小两间南房,安排了四家住进来,原来的诊室,做了居委会办公室。
现在人家一儿一女,没一个在的,二楼的房子,他前妻一家怕也得腾出来,这一下折腾出五家,往哪安排啊?
街道办主任愁得,刚要上前劝说,王梦凡唰的一下把陈教授的病历亮出来了:“来,看看,我老师现在得了白血病,最后的遗愿就是收回房子,找回女儿,谁要拦着……”
陈教授凶狠地瞪向众人:“我反正没几天好活了,烂命一条,走前,拉些人陪葬也不错!”
不少人被他眼里的凶意,激得纷纷后退了几步。
“我们又没抢你的房子,厂里安排的,你想要房子,找我们厂办去,跟我们说什么,我们又做不了主。”
“我家是居委会安排住进来的,让我们搬走也行,再给我们找间屋子呗,没房,往哪搬?”
陈教授轻嗤:“我又不是你们爹娘,你们住哪关我什么事,我今天就是来收房的。不搬也行,等我哪天受不了,夜里一把火烧了,投胎路上,有你们陪着,我也不怕寂寞了。”
这话说得瘆人。
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准备赶紧找厂办、居委会要房。
街道办主任轻咳一声,想用怀柔政策,把陈教授稳住,哪想到,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不但要房,还要跟他们街道办、居委会要女儿。
他女儿本来不在下乡的名单里,顶替他人下乡,是自愿、还是逼迫?街道办、居委会作为知青下乡的经办人,可有查证?
当下,陈教授就报警了。
这事有得闹了,王梦凡陪着等公安过来,让褚辰先送邱秋回去。
褚辰应了声,骑车将邱秋送到家,又过去了。
一老一女同志,他和邱秋都不放心,怕出事。
结果,白担心了。王梦凡有人脉,先前为了避嫌,不能明着帮一个臭老九、老右派,怕人帮不到,把自己和家人陷进去。现在陈教授平反了,什么事也就好做了。
几个电话打出去,那四家连带着陈教授前妻一家,一周没到便纷纷搬走了。
玉书本来的工作,她继姐上着,现在也被陈教授要回来了,并补了几年来的工资。
拿着钱,躺在宜兴坊的房子里,陈教授原本好转的病情,一下子恶化了。只因公安告诉他,找回女儿的可能不大。
正如王梦凡所说,犹如大海捞针,火车上丢的,流落到哪都有可能,上哪找啊?你连个方向都没有。
邱秋急得嘴上起了一圈燎泡,气得指着陈教授的鼻子骂道:“人丢了,又不是死了,你不爬起来找,就永远找不着!”
“你死了,谁还记得她?谁会天南地北地寻她?指望你前妻,还是你儿子?还是我这个非亲非故的孕妇?”
“你想想,卖到山区的那些女孩,一天天过的是什么日子,若想象不出那副惨样,就去公安局找人打听打听,你现在就是唯一能寻她救她的人,若是连你都放弃了,那她真就红颜埋白骨了。”邱秋轻叹,言语里掩不住的伤感。
她没见过拐卖的女孩,可她知道小六子他五姐,那个14岁嫁人的小姑娘,她的一生从嫁人那一刻,几乎就注定了。
“没死对吗?”陈教授希冀地看向邱秋,似在抓一根救命稻草,“玉书还活着,邱秋你告诉我玉书还活着!”
邱秋重重地点了下头:“对,她还活着,等着你去寻找,带她回家。”
“找她,我得找到她,找到我的小玉书……”陈教授双眼陡然绽放出璀璨的光来,一骨碌爬坐起来,就要下地去买车票寻人。
邱秋瞪他:“坐好,吃药!然后规划路线,做好计划。”
安抚好陈教授回家,刚一进门,俞佳佳一把抱住了邱秋:“康长胜平反了!邱秋,康长胜平反了——”
邱秋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康长胜是谁——原省委书记。
俞佳佳爸爸能不能平反的关键人物。
邱秋拍了拍抱着她默默流泪的俞佳佳:“你去见他了吗?”
“嗯。”俞佳佳哽咽着点点头,“他让我把我爸的平反材料递上去。”
“材料准备好了吗?”
“我写得有些乱,邱秋你帮我看看。”
邱秋对这方面也不太懂,两人等褚辰回来,让他看看行不行。
褚辰到家,对上两双晶亮的双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下:“有事?”
邱秋拍了拍文件袋里的材料:“康长胜平反回到工作岗位上了,要俞佳佳把他爸的平反材料交上去。”
褚辰瞬间明白了两人的意思,走过去,接过文件袋:“我看看。”
他材料写惯了,一看就挑出了很多问题,事实陈述不清,证据不足且不具有说服力,逻辑混乱,语言表述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