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的事情,你没长教训吗?”沂水单手摩挲着腰间软剑的剑柄,“见不得人的技巧只能管一时,你爹当年被卖进花楼,你差一点也进去。你看现在,尊上走了,你不也落在我手里了吗?”
“你是听谁说的!”
窦谣的脸被怒气蒸得发红,不知是沂水的哪一句话点燃了他,也许句句都是。
“你、你们……”他梗着脖子,吼了一句之后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下来,想收也收不住,“那一晚我爹是被强迫的,他没有故意勾引!”
“你怎么知道,”沂水反问,“难不成你在你爹肚子里看见的?”
窦谣的面色红了又白,听到最后一句,目瞪口呆:“你的嘴也太脏了!”
脖颈蓦地被掐住,沂水竟也红了眼,恶狠狠地将他掼倒在地,“贱|种,你说什么?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扔到大街上去!”
“咳咳咳……我……我说你……脏!”
“你再说一遍?”
“你脏!”
“你……你……”沂水放弃了一剑封喉的想法,转而拎起窦谣往水边走,一面走,一面骂。窦谣挣脱不开,连鞋子也踢掉了,只声嘶力竭地喊救命。
走到水边,沂水抓起人的头发把他面朝下按进水里,“你继续说啊,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来!”
水流灌入眼耳口鼻,窦谣两手顽强地撑在岸边,竭力想把头抬起来,后颈的骨头和筋脉被沂水压得仿佛要断掉。
他对呛水的感觉再熟悉不过,小时候窦正夫三天两头就要寻了他的错处来责罚,板子打了屁股打手心,打了手心打后背,打完后背再打脚心,偏生他恢复得好,怎么打都不留印。
窦正夫便想了一点新花样。
几年过去,他以为自己早忘记那种感受了。
沂水将人提出来,再按回去,如此反复,窦谣除了抓住岸边的泥土草叶,就是死咬着嘴不求饶。他玩了几下,顿觉索然无味,于是又把人扔在岸上。
“还以为你这人柔柔弱弱的没骨头呢,”沂水睨着瘫倒在地上的男子,“呛了水也不慌……”
实际上窦谣两眼都在发黑了,咳得惊心动魄,鼻腔喉咙疼得像在滴血,喘气喘了好一会儿才喘匀。
“你想杀我?”他试探道,“你觉得我抢了你的位置?吕妙橙她失忆了,你现在也去骗骗她,说不定她会信的。”
窦谣急中生智:“别杀我,我愿意做小!”
第25章
“做小?你做梦!”
沂水啐了他一口,“要不是尊上护着你,我早把你大卸八块了!”
窦谣他凭什么站在尊上身边?一个见不得人的庶子,月蚀门里低贱的侍从,安插在闻倾阁的棋子,他根本就不了解吕妙橙。沂水设想过窦谣落在他手里的局面,他会让窦谣后悔、崩溃,可他不曾料到自己才是那个先失控的人。
他好不甘心啊。
“我……我不喜欢吕妙橙……”窦谣不知道如何才能稳住沂水,只好退让到底,“拿到天狐心后你放我走,我绝不会再回来。”
“我觉得杀了你更省事。”
“你、你现在杀了我,吕妙橙回来就知道是你干的!”
窦谣急得扬声喊了出来。从来不知道沂水会这么疯,非要置他于死地。
头顶那张素白清俊的面容愣了愣,似乎当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沂水顿了片刻,又道:“你若是逃了,不出三日尊上就能将你抓回来。”
“那……那我从现在起,想尽方法惹怒她,令她对我生厌,如何?你既然了解她,应该也知道她讨厌什么。”
窦谣狼狈地理了理打湿的长发,坐起来,惴惴不安地等着沂水的反应。
所幸他还不是一个彻底的杀胚,沉默半晌后“嗯”了一声,收起软剑。
“靠过来,我告诉你尊上最讨厌什么。”
……
通向望月崖的石梯共有两千五百四十六级。
身处绝壁,薄云咫尺相隔,小医师在内心默默数着数,丝毫不见惧色,只管向上攀去。
他觉得自己的四肢在渐渐冰凉,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还有二十级。
他仔细调控着气息,不让自己露出一分怯意。
他知道望月崖上究竟有什么。
有千金难求的续命药草,有医师们终其一生都在苦苦寻求的草木,还有一个老不死的女人。
渊族奉她为祭司,地位崇高,即使是渊王亲临,她也不一定会下山。
她已经很老了,每一寸皮肤干裂得像古树树皮,说话时声音就像使钝了的木锯,仿佛随时会有碎屑洒落。没有人知道她活了多久,即使是最长寿的若水人也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