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冲杀您的三空长老,身死此处是咎由自取。”
他们如此一说,吕妙橙倒觉得越发不对了。
她开始尽力在脑中搜寻上望月崖以来,和老祭司交谈的点点滴滴。
她只不过答应为老祭司寻找兰霞泓,口头说说罢了,除非那老人从望月崖杀到她地盘上来,不然,天狐心就是她白拿的好东西。
再看前方,渊王连车驾都备好了,就等他们点头。
……
雾气缭绕,四面悬起纱帘的浴池里,吕妙橙打发走一群要服侍她沐浴的侍从,惬意地坐着。好歹是泡上热水了,属实不易。
今夜风声不小,窗棂呜呜作响。
“吱呀——”
细微的响动从屏风外传来。
她听觉不差,知道这是有人偷偷溜进来了。
隔着金丝雕龙的屏风,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靠近浴池,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难不成是那群侍从仍不死心,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密令……
吕妙橙想到这里,扶着边沿站起,正欲厉喝将人赶走,却听见那人短促地发出一声叫唤,顾不上掩盖脚步声,急匆匆躲了起来。
她一霎时又改了主意,装作若无其事地缓缓坐下。
因为她听出来了,藏在暗处的人,是窦谣。
第28章
氤氲潮湿的水汽充斥在房间里。
鼻尖萦绕着不知名的香料气味,窦谣抱着双膝蹲在一方茶案后,尝试将呼吸放缓。隔着一架屏风,他不清楚吕妙橙是否发现了自己。他溜进来的时候,她恰好站起,从屏风后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视线可以轻易越过屏风上方。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她似乎又坐回去了。
他知道吕妙橙将装有天狐心的布包放在衣襟里。而她换下的衣物则是被挂在了屏风旁边的衣架上。
窦谣的目光锁定了衣架,弓着腰站起,咬牙迈出第一步。
很好,水声完美地掩盖住他的行动。
他也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了。
因为心跳声,阵阵如擂鼓,他控制不住它。窦谣抬起一只手捂住心口,朝着衣架缓步走去,解药就在眼前,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本来这药就是给他的,小医师也许在记恨他,才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吃下。
他现在偷偷吃掉,应该不会惹出祸事……吧。
不管了。
“哗啦”一声,吕妙橙忽的转过身来。
窦谣立时静止不动。
“有屏风,有纱帘,她看不见,看不见……”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等了许久,吕妙橙依旧是面朝着屏风,他维持着弓腰的姿势,一颗心脏像是被猫儿抛玩的毛线团,忽上忽下,始终不肯落地。他的心是真的好不舒服。
所幸又过去几息后,她回过身,不仅如此,窦谣还听见一串搅乱池水的荡漾声响,吕妙橙似乎是游到另一端去了。
他紧贴着屏风,一步一步挪动。
时间在此时显得格外漫长,不过是几步之遥,窦谣却觉得自己走了几个时辰。
出于谨慎,他最后向浴池中投去一眼。
乌亮柔顺的发丝蜿蜒,一道瘦削笔挺的背影宛如界水之碑。线条利落坚硬,不失优美,仿若九霄云层,天门洞开,银河浩瀚,垂落倾泻而下,那是比工匠手中拉直的墨线更加合矩的走势。
所谓刚柔并济,也许就是这般。
他一时看得出神,脑海中飘过一个念头:光洁无瑕,竟然一道疤痕也没有。
收回杂念,他上前一步,取走衣物,迅速从衣襟里翻出那个布包打开。粉白的果实安静躺在其中,表皮光滑,像山涧树丛里成熟的野果。
就在这时,背后
蓦地响起水声,窦谣几乎能感觉到水花的溅落。
“阿谣,你在找什么?”吕妙橙的手臂越过他的肩膀,夺过那布包,“现在不能吃,你等一下,我穿好衣服带你去找小医师。”
那股奇异的香料味倏忽淡了,铺天盖地的寒梅将他包围。
扑在后颈上的气息有如霜雪。
“为什么不能给我……”
窦谣极为小声地抗议,他说这话时甚至不敢回头看她,“我很害怕,我怕再拖下去我会……我会死的。”
尾音低低地抑下,吕妙橙听着很是心疼。
“唉,”她叹气道,“我嘱咐过小医师了,他现在在为你备药……阿谣,我不会让你死的,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