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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2 / 2)

宁赋闻言,放下绢帕,道:“总得讲究一下,不是么?临街幕天而坐,野炊为食,条件已是如此,我若再不讲究,岂不是与这周遭融为一体了?”

“嗯,你肯定很有钱。”

“自然。我能付得起那千两银子……”

吕妙橙一手执银箸,一手托腮,“你有良田贵宅,在这种乡野之地不会待太久,你讲究碗筷桌椅,对自带的银箸都显出嫌弃,是因为你知道这样的条件只是暂时的。你不是一个游历山水的闲散女君,你只是偶然踩进了尘土。”

“你来此处,是为了什么?”

被一语点明了目的,宁赋面上

也不显慌乱,“我其实是来寻人的,想收一个义女。”

“不会是想收我吧?”吕妙橙半开玩笑地问道。她看着宁赋严肃的神色,忽然觉得这件事十分荒唐。

“为什么要选我?”她紧跟着问宁赋,“我都这么落魄了,你看上我哪一点?看上我杀了人吗?”

吕妙橙的问题就像炉火里噼啪炸开的火星一般连贯。

“别着急,我没有在嘲弄你,”相比之下,宁赋的神色格外冷淡,她搭上吕妙橙的肩头,慢慢地说:“我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忍常人不能忍之苦,行常人不能行之事,这很好。”

“吕妙橙,你有没有想过,等还清了债务,今后要做什么?”

吕妙橙当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三千两银子太沉了,从她七岁压到十七岁,永无止尽一般,最终也会压弯她的脊骨。

“既然现在我问你了,你就应该好好想想。”

烤好的肉块端上桌,金黄得略带焦黑的边缘冒着油光,宁赋夹起肉放进吕妙橙碗中:“尝一下,漆羽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见吕妙橙尚在愣怔,她笑着催促道:“没下毒,吃了也不用跟我走。”

“我、我才没多想呢!”

吕妙橙埋下头。烤肉被一块一块放进碗中,她不知道,也没数过自己究竟吃了多少,更不敢抬头去看宁赋。

分别时,宁赋状似无意地说:“我会在草芥镇上小住,有空就来找你玩。”

“你都三四十岁了,还找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玩,以为我们是忘年交啊?”

宁赋惊讶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我觉得不是。”

“那一顿烤肉的交情,总归是有的吧。”

这之后,每隔两三日,宁赋都会登门造访。她有时带来一只肥硕的野鸡,有时端一碟铺子里的酱牛肉,有时拎两尾活鱼……吕妙橙做了刽子手后并不缺吃穿,可像这样变着花样地做吃食,还是头一遭。

宁赋的嘴很刁,而她的侍卫恰好有一手过人的厨艺。

吕妙橙开始在心底隐隐地期待宁赋造访。

每当宁赋一来,这间清冷的小院瞬间便有了烟火气,三人围坐一团,漆羽极少开口,大多数时候,都是宁赋在高谈阔论。

她会给吕妙橙讲述近年来科举学子的风气,讲文人的诗会,讲京都的繁华,兴之所至,还能哼唱一段坊间流传的小曲儿。宁赋偶尔也会讲一些花楼趣事,听得吕妙橙津津有味。

“京都风水养人,是个好地方。”

宁赋说道。

吕妙橙面上不显,实则内心千回百转。

她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去京都吗?真的可以过上像宁赋所描述的那种生活吗?真的……可以做宁赋的义女吗?

宁赋……会不会是在骗她?

可仔细想来,她有什么好骗的呢。

直到某天夜晚,宁赋带着两坛子好酒来找她。酒醉之时,吕妙橙听见宁赋说道:“出身有什么紧要的?那庙堂上的三品大员还是寒门出身呢……你的一切,应该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去抢,世间万物若是都只论个出身,那还奋进什么,这人生不就成了一眼望到头的蠢东西了嘛!”

宁赋面颊酡红,撑着吕妙橙的肩膀:“我不在乎出身。我只看一个人有没有改变一切的潜力。”

凉风拍打着脸颊,那一刻吕妙橙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模糊,看不清面容,也辨不出年纪。

“宁赋。”吕妙橙极为认真地喊她的名字,“我……我跟你走。”

她说出这一句话时,似有金石坠地的铿锵声响,肩上明明搭着一个人,吕妙橙却觉得很轻。

正当她拿着宁赋给的银票去找秋杨时,事情却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秋杨的神情很是吃惊,问了几遍宁赋的名字,这之后匆匆去找赵女君,返回来一个消息:赵女君不接受别人的银钱,只要吕妙橙亲手挣的。

摆明了是为难她,不放她走。

“为什么?”

吕妙橙猛地坐起。

这梦境真是磨人,好巧不巧断在这里。

她最后是跟宁赋走了吗?可自从到闻倾阁以来,没听说过这号人。要是没走,自己怎会出得了草芥镇?

好歹是知道了,赵女君和秋杨在故意为难她。吕妙橙心口滞涩得难受,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会是这种人。一直以来,吕妙橙都认为债主宽宏大量,认为秋杨揍她留手,认为……她们是在照顾她。

三千两对她们来说不足挂齿,可三千两换来一个随意指使玩弄的人,却很有意思。

“发生什么事了……”枕边的人睁开惺忪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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