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三千两的欠条,”她深吸一口气,“是假的。”
面前的人就如同当年得知真相一般,拍案而起:“你们……耍我?!”
“……无论你信不信,我起先是不知道的。我跟着赵淡十几年,是她最忠心的手下,你拿着欠条找上门时,赵淡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许久,最后吩咐我来告诉你还债的条件。她关心你,又好像……厌恶你,或者说,是厌恶你的母亲。我不清楚这之间的事情,每次我来打你,既是折磨,也是对你内功的筑基,这是赵淡的要求。”
“那张欠条是你母亲和她当年的恩怨,其实……是赵淡欠了你母亲一个人情。”
“直到她逼你去做刽子手,我才忍不住询问她。她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
秋杨说到这里,语调艰涩地道:“对不起,吕妙橙。我听从她的命令,折磨了你很多年。对不起……”
她“咚”一声跪倒,将吕妙橙游离的思绪统统唤回。
“原来……我娘临终前……不是在逗我啊……”
吕妙橙缓缓地说着。她忽然很想笑,可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神情便扭曲得一塌糊涂。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她撑着扶手站起,沐浴在阳光里。
一点也不暖和。
这回,吕妙橙笑了出来:“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算是看着我长大了,对吧?你也教会了我内功,教会了我……砍头。我好像应该谢谢你,你觉得呢?”
秋杨垂着头,与刑场上等待斩首的犯人无异。
“我母亲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吕妙橙忽然哽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秋杨,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拿着欠条上门时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你不知道。”
“我想着,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我替她还上……我那时候很忐忑,害怕你们把我抓起来,卖去矿场做苦力……你那天笑着告诉我,我的债主、赵女君,她宽宏大量,愿意让我用挨打抵债。”
“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么……高兴。”
“我那时候告诫自己,要记着你们的好。”她说话间,有什么东西从脸庞上滑落,“啪嗒”一声落在桌上,和着尘灰晕染开,难看极了。
抬起手,她摸了摸脸颊上的冰凉。
吕妙橙怔住。在触及眼泪前,她似乎并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悲伤?自嘲?她的头脑不甚清明,胸膛剧烈地起伏之后,一拳砸在桌面,登时木屑横飞,烟尘四起。
“秋杨,你起来吧,”她收了手,回过神来,“我只会记着赵淡,不怪你。你何必做出那副样子,像杀了人似的……我从前也应该是不怪你的。”
秋杨不肯起身:“吕妙橙,你以后记忆全部恢复了……你不会想让我站起来的。但是,我太懦弱了……我没办法告诉你更多。”
“你不肯说就算了,我走便是。”
吕妙橙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起身欲走,突然被她叫住:“等一下。你忘记了内功心法,我再教你一遍,还有封住内力的办法也一并告诉你。”
……
不知是窑洞的隔音太好,还是外面风声过甚,守在屋外的众人没能听见一丝声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吕七心绪不宁,可没接到主人命令是不允许进去的。
她感到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余光中,看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是一柄飞刀。
“警戒!”
吕七拔刀喝道。
可是已经晚了,一名暗卫躲闪不及,咽喉处喷溅出如注的鲜血,重重黑影笼罩在窑洞附近,这些人似乎一直攀在头顶上方的土丘里,蛰伏着等待时机。
她的视线在人影中穿梭,锁定在窦谣身上,飞扑过去将人救下,带着他退至隐蔽处。
突袭的人只占据了一时的优势,余下包括吕七在内的七名暗卫结阵抵御,渐渐地将局势扭转过来,可就在她砍下最后一个敌人的首级时,却没来由地感觉到心悸。
直觉告诉吕七,她就要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身侧的一个暗卫猛地将她撞开,吕七凌空翻起,眼前血色蔓延。
那个暗卫,被一剑斩作两截。
沾着热血的雪亮剑锋一振,那人转瞬间突至吕七面前,单手掐住她的脖颈:“我问你,吕妙橙现在何处?”
细薄剑刃,青玉剑柄。吕七知道她是谁——江湖位列前十的高手,银雨剑贺九识。
第42章
“回答我。”
贺九识松开她,任由吕七摔落在地。
后者被她惊人的臂力掐得近乎窒息,但却在落地后迅捷地翻身,退到暗卫中。
“一、二、三……六个,”贺九识扬起剑锋,一一在暗卫们咽喉处比划着,最终停在一旁的窦谣身上,“漏掉一个,七个。”
“吕妙橙竟然会带这么多人,”她轻笑一声,“果真是有伤在身。江南是百闻山庄的地盘,我不好动手,可是这荒凉的小城……死一个闻倾阁主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