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只要对方没有看见她幂篱下的面容,一切都不足为患。
景涟无声地示意婢女,向旁绕开来人。
来人却也似乎做此打算,双方各自变幻前行方向,默契地隔着数株花树交错而过。
景涟心头一震,忽然顿住脚步,转头向后望去。
那道身影同样停在原地,未曾离开。
刹那间隔着丛丛花树交错的枝叶,隔着幂篱遮面的厚重白纱,景涟却仍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正如她的目光也落在那人身上。
不必看清对方的面容,不必听到对方的声音。三年来未曾谋面,甚至只是隔着数株花树掩映遥遥擦肩,都能确定对方就在那里。
不论是爱是恨,终究是在意的。
目光交错。
只有一瞬。
那道身影忽然向着原路走来,却并不靠近景涟,而是始终保持着与景涟相对固定的一段距离。
他走过二人方才擦肩的位置,继续向来路走去,却又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等待景涟跟上。
幂篱下传来一声冷笑。
婢女不解其意,只能深深低下头去。
暖风穿林而来,吹拂枝叶簌簌作响,带起景涟面上白纱一角,露出她白似冰雪的下颏,与紧紧抿着的嘴唇。
那道身影依然站在前方,一动不动,似在等待景涟的回应。
景涟冷冷注视着对方。
片刻后,她忽然提步,朝前方走去。
于是前方那道身影继续朝远处前行,每走出一段距离,便要驻足回首张望,确认景涟遥遥跟着,才继续向前走去。
穿过梅林,又是一段极其僻静的小路。一路无人,即使尚书府来来往往的婢仆也不曾出现。
那道身影不疾不徐地前行,西园中的景物渐渐出现在目光所及之处。
没有花树掩映、枝叶遮挡,景涟终于看清了对方背影。
那是清淡的竹月色,是月下竹林中难描难画的一抹雾色。
这的确是那人喜爱的颜色。轻盈如月、秀骨如竹、静谧如雾,也一如其人。
那抹淡淡的竹月色停住了脚步。
西园近在眼前。
远处隐隐可以看到屋檐院落,从这里走回去,甚至都不需半盏茶功夫,便能回到更衣起居的小楼,倘若走上一盏茶,就能回到宴会上。
景涟径直带着婢女向前走去。
二人擦肩而过。
倘若此刻景涟回头,就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的面容。倘若此刻对方微微侧首头,便能看清景涟幂篱下朦胧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