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县主歆羡道:“圣上果真最偏爱你,我看啊,秦王齐王府中的亲军,拉出来都没有这样的气势。”
丹阳县主是郑王夫妇掌上明珠,自幼亦是深受疼爱。
饶是如此,她也不觉得父母对自己的关怀能精细至此。
父母眷爱子女以至无微不至,但地位愈高、权势愈重,所操劳的事务便越发繁杂难以计数。
郑王夫妇所劳心费力的,不过区区一座王府的产业。皇帝要尽心看顾的,却是九州四海天下万民。
由此观之,皇帝对景涟的用心,实在难以计量。
景涟骄傲道:“你知道就好。”
她的声音神态挑不出半点毛病,一手支颐,眉目流转。
唯有心绪凝重无比。
这些亲卫,由皇帝亲信挑选,皇帝亲自指派,皇帝所赐的典军校尉统率。
他们自然忠诚,这忠诚却并非是对着景涟。
他们自然精锐,但这些精锐倘若不能为她所控,又有什么价值?
景涟还记得,当日她的梦境之中,守在身旁的侍从大半还是熟悉面孔,戍守公主府的亲军,却没有半张熟悉的脸。
她心底有些发寒,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抬起头,向车外望去。
——荆侯府两扇朱红的大门,轰然洞开。
一行人从府中涌了出来。
为首的荆侯满脸怒意如沸,三步并作两步踏出门槛。
下一刻,他看清了门外的公主府亲军,以及街面上浩浩荡荡的公主邑从。
于是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荆侯愣了片刻,闭了闭眼又睁开,确认不是自己眼花看错,面上的怒意居然奇迹般消退些许,化作一种愤怒、忌惮、犹豫、疑惑与进退两难等情绪混作一团的复杂神情。
丹阳县主眼睁睁看着荆侯独自在顷刻间演完一出变脸,唇角微搐,觉得很是丢脸。
她素手一扬,揭开车帘,清声喝道:“给我打!”
斥骂也好,怨恨也好,都没有必要。
在丹阳县主的设想中,荆侯此刻必定错愕难言,而她此刻正好轻描淡写地掀开车帘,从容不迫说一声给我打,端坐车中举止镇静,平静观看荆侯挨打,高下立刻可判。
事实上,荆侯确实错愕难言,甚至有些退缩,有些犹豫,很不从容,很不体面。
但丹阳县主忘记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