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德太子在病榻上的最后时光,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将东宫势力逐一告知裴含绎,将东宫事务尽数交托于他,不指望裴含绎能立刻站上朝堂和秦王齐王大战三百回合,只求她能看懂公文,懂些基本政事,不要被下面的人肆意糊弄,把东宫所有家底都丢出去。
这对裴含绎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他毫不客气地笑纳明德太子的部分势力,并且乐此不疲地从太子口中掏出更多东西,以至于最后一段时日,他几乎时时刻刻守在明德太子病榻旁,宫中人人交口称赞,说太子妃贤惠有德,不愧出自名门,堪为东宫储妃。
明德太子尚在的那段时日里,裴含绎多多少少学到些照顾病人的法子。
他轻拍着景涟肩背,动作不轻不重,既不至于使景涟受惊,又能将她唤醒。
果然,不出片刻功夫,景涟合拢的睫羽扑闪两下,眼睛慢慢睁开。
她睡得久了,神志昏沉,一时间辨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夕阳西下,殿内没有点灯,有些昏沉。但即使只有寥寥几丝光影,景涟依旧双眼刺痛。
裴含绎眼疾手快,遮住了她的眼睛:“把帷帐放下来。”
竹蕊连忙上前,厚重帷帐顿时哗啦一声,层层落下。
帐内只剩一片漆黑。
景涟昏沉的神志略清醒了些,她眨动眼睫,泪水情不自禁便从眼眶中淌出,温热的泪珠滴落在裴含绎掌心。
裴含绎动作一顿。
鼻尖唯有极其清淡的香气分外熟悉,景涟迟疑唤道:“时雍?”
裴含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温声道:“是我,怎么样了,有哪里难受?”
景涟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
然而她此刻大梦初醒,正发着高热,顿时天旋地转,还未能坐直身体,往前栽了过去。
帐内无光,裴含绎一时间也只能模糊看个轮廓,尚未来得及抬手,肩头一重。
景涟捂着头,有气无力:“嘶——”
裴含绎有些心疼,更多的却是好笑。
他抬手将帷帐拉开一道缝隙,光照进来,不至于令景涟睁不开眼,也足够帐中辨物。
“疼吗?”裴含绎碰了碰景涟额头,“你发热了,头晕目眩很正常,先来把这盏药喝了,还有哪里不舒服,身上的伤疼吗?”
伤!
景涟混沌的思维骤然清醒,她慌乱地抬手去摸:“我的脸,我的脸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