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王府回宫前,她还盘算着要避开父皇,不去福宁殿,免得被父皇看出她有心事。
然而多年来父女天伦做不得假,实实在在受了一场生死关头的惊吓,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心思转瞬间不见踪影。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扑进父皇怀里哭一场,将遭受的惊吓和委屈尽数哭出来。
裴含绎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
下一刻他骤然僵住。
景涟扑进了他怀里。
泪水源源不断滴下来,浸透裴含绎披着的长袍,打湿他的中衣,温热的触感分外清晰。
她像一团柔软的云,又像一只皮毛温热的小动物,双臂环在裴含绎腰间,哭得那样委屈,又那样难过。
自己的身世、遇刺的惊恐、不能宣之于口的委屈,以及长久以来累积的种种沉重心绪,都在此刻尽数爆发出来。
裴含绎多年隐藏身份,自幼极其警惕,入东宫后更是如此。
即使是知晓他身世的怀贤怀贞,心腹亲信到了这等地步,裴含绎依旧极少令他们近身。
君臣之分、主仆之分、内外之分,几重压下来,可以说自裴含绎记事时起,就从没有和旁人保持过这样亲密的姿势。
本能之下,他险些直接将景涟掀开。
但这不行。
于大义来说,她是陈侯的女儿。
当年陈侯夫妇忠诚如斯,以至于舍生取义,他们忠于裴含绎的父亲,呕心沥血搭上性命,是为了保他的母亲与他们兄弟。
于私心来说,裴含绎也并不愿这样生硬地待她。
他并不讨厌永乐公主,相反,他还很欣赏她。
也幸好景涟忙着伤心,否则早就察觉到太子妃异样的僵硬了。
裴含绎黛眉微蹙,思考着怎么不动声色地将景涟从他怀里摘出去。
他到底是个年轻的男人。
就在这时,景涟哭声终于勉强止住。
她抬起头来,眼底水光莹然,分外动人,然而声音中哭腔未褪,显得有些好笑。
“把你的衣裳哭湿了。”景涟掩面抱歉道,“旁边衣匣里有没穿过的干净中衣,你换一身。”
裴含绎总算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向后退开,低头看了一眼被浸湿的外袍,温声道:“不妨事,有外袍隔着,并没有湿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