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名上的损害、市井间的非议,她还可以只做不听不闻,勉强承受;言怀璧执意退婚的举动,却真真正正在她心头扎了一刀。
男子薄情,却没有几个男人敢薄到天家公主头上。
景涟从来没有想过,不久之前还情深意重的未婚夫婿,竟然会在新婚夜弃她而去,真正将她变成了天下的笑柄。
她素来骄傲,那时却真的病了一场,勉强能起身时,便令人去礼貌地叩开言府大门,取回景涟落在言怀璧住所的寥寥几件物品——绝大多数嫁妆行李,都已经在言怀璧退婚而景涟病倒时,被暴怒的皇帝下令尽数运走。
然后顺便把言怀璧的院子砸了。
因着此事,景涟着实消沉过一段时日。
她没有母亲疼爱,没有母族依傍,父皇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第一任夫婿获罪流放,第二任夫婿弃她而去。
纵然眼前风光如同繁花着锦,烈火烹油,她却只觉得寂寥至极。
彼时定国公虽然公侯传家,爵位世袭,与郑侯、言氏一比,权势或积淀又远远逊色。
李桓虽年少而有声名家世,做驸马绰绰有余,但郑熙言怀璧珠玉在前,都是本朝顶级出众的少年人,便将李桓衬得略显失色了。
郑熙与她青梅竹马,言怀璧令她暗暗倾心,李桓同她从前却没有半分情分。
景涟却答应了他。
“我那时候太寂寞了,也太害怕了,迫切想找一个人陪着我,至于真情或是假意,只要他能在我面前装一辈子,我并不在乎。”
太子妃的声音传来,有些叹息:“人心易变。”
景涟沉默片刻。
确切来说,李桓在外蓄养的‘外室’并非真外室,‘变心’也非真变心。
他只是不够信任她。
景涟想了想:“还好,我本也没有对他寄予太深的情意,只是有些可惜。”
她渐渐静默。
裴含绎也沉默了。
没有寄予太深的情意,终究还是有些情分在。
情分尚在,何以至此,唯有叹息。
“我不明白。”黑暗里,景涟枕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地道,“他当年忽然退婚,绝情到了极点。如今回京,却又做出情分未尽的模样,究竟想做什么?”
即使夜色模糊了景涟的神情,刹那间裴含绎仍然能感受到景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分外专注,分外疑惑。
他听见景涟问:“为什么呢?”
裴含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在黑暗中合上眼,平静想着。
言怀璧退婚,的确古怪,但这其实很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