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珍视
◎爱慕之心◎
越是修为高深者,心魔越是难除,一念生死,动辄便是修为尽散,万劫不复。
只是往往心魔皆是由执念而起,即便再被折磨,真正到了割舍时候能下得去手的少之又少,再加上禁术难习,蛇蜕更是可遇不可求,她这一举动可谓前无先例可循。
雪帝自己也不知是否能够奏效,施加封印之后,便回到帝宫,又再闭关静修了数十日。
这期间,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清晰感知到了一个幽深阴暗的囚牢,关住了那颗瑟瑟发抖的光珠。
这便是那个凡人对阿巳的爱慕之心。
从沸雪大帝身上剥离开来之后,还带着属于她的精纯灵气,吸引了海底无数异变的怪物垂涎,发出呜咽的低鸣,环绕在囚牢周围蠢蠢欲动。:
修补后的蛇蜕能困住光珠,却无法阻隔这些无穷尽的恐惧压迫,将会永远处于折磨中。
雪帝仿佛也悬在这漆黑的囚牢中,看见外面样貌狰狞丑陋的巨兽,来回游走。
呵,你就在这思过吧。
她满意闭着眼。
谁让你自甘堕落,为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动心。
“他不是骗子,他爱你。”
雪帝听见了戚雪的啜泣声:“其实算起来,这个骗局的最开始还是由你而起,帝君,是你故意落入了蛇蜕,也是你故意撩拨在先,叫他心生愧疚与倾慕,方才会导致他在蛇蜕中从没想过伤你分毫,而是生生世世的耗尽了自己每一张蜕,只为骗出你的精元好与你永世厮守。”
雪帝阴沉着脸:“放肆。”两个字却没有往昔的气势。
戚雪继续说:“帝君,你究竟在生谁的气,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也动心了。”
雪帝停顿片刻,并没有被戚雪激怒,“来打个赌吧。”
“本座修补蛇蜕,此等宝物,他身为原主,应当是会有感应的。你猜他会不会想到本座的目的,是将你囚在此处?无妄海已被本座的厄运神息笼罩,这周遭的深海之中全是实力难测的异变怪物,他是条火蛇,海底越深于他而言越是劣势险境。”
雪帝语气平淡,但说完这句话竟是自己也跟着紧绷起来。
“你猜他,会不会九死一生来救你?”
来救她。来救她的爱慕之心,救他们之间那已经脆弱到极点的一点姻缘。
戚雪颤抖却笃定地说:“会的。”
“会吗。”雪帝没有表情地扯了扯唇角,这笑淡到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期待与否,忐忑与否。
倏然间深海中出现一抹不该有的光亮,猩红的颜色,好似烧穿海水的火焰,赤色的蛇鳞片片立起,照亮了这整片深海。
雪帝的眼睛也跟着被一起照亮,她甚至觉得有些刺眼,被那火光照亮了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蜕笼不再漆黑,被拉出长长的影子,投在海水中。
巨大的蛇身环绕着蜕笼,那双竖瞳看不见雪帝,但雪帝却迎面陷在了他浓厚的疼惜与焦灼情绪中。
那情绪好重,他分明不是在看她,他是在看那颗珠子。
但此时此刻,雪帝根本无法将自己与‘戚雪’分开,也躲不开这种温柔的眼神。
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雪帝恍惚间觉得,笼中哪有什么光珠,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被自囚在了海笼中。
这种令她心慌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阿巳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吼,雪帝看见悬浮在外圈的妖兽们几乎布满了整个海域,它们聚众震出音波,阿巳的鳞火颤抖着熄灭,藏在下面的蛇鳞并不算坚硬,在来的路上已被腐蚀了不少。
天道厄运神的神息,六界之内,谁能匹敌。
巳蛇的身躯缠绕着蜕笼,这些怪物落下的音波成了海中无形的神威,震得他精神恍惚,难以动弹,却仍努力想在蛇鳞被完全腐蚀之前,打开蜕笼。
雪帝的神识这一刻终于和戚雪分开了,她胸膛快速起伏着,看见这颗光珠悬在二人之间,又越过光珠看见了阿巳竭力想再靠近一点的手指。
雪帝惊了惊,他什么时候化成的人形?这种时候不靠原身蛇鳞抵御,再不济也该是法相,而他却选了人形,嫌命长吗。
但很快她就找到了原因。
那蜕笼被她的神息修补,早就不听原主驱使了,他的蛇身打不开笼子,但手臂能穿过那些神息缝补的细线,从缝隙中穿过蛇蜕残片。
而不用法相,大约是因为那浑身燃烧的黑炎,怕伤到那颗脆弱颤抖的光珠。
阿巳努力将双手往里伸,但总是差一点,他将脸抵在神息的细线上,尽可能再靠近些。
恶劣的环境让他的动作显得笨拙,手掌有些微微发抖。
雪帝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她盯着他的手,又看了看悬在自己眼前的珠子,头一次产生了自己其实就是这颗光珠的错觉。
脆弱,胆小。
阿巳的手掌被海水浸得冰凉,他终于握住了那颗光珠的瞬间,雪帝觉得自己也被抓住了。
她错愕睁大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小心珍视着将光珠含进嘴里,才再次化出蛇身原型,这时海中妖兽齐齐发出低鸣,混乱扭曲的厄运笼罩,将硕大的火蛇困在中间。
阿巳难受地扭动,雪帝觉得有些恍惚,刚才还在笼子里的视角,这会好像又悬在了火蛇眼前的海域中。
她与他巨大的竖瞳对视着,略显呆怔,不太确定他是真的能看到自己,还是因为伤重所以瞳孔有些涣散了,在凝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