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沉浸在了音乐之中,忘了此刻的纷扰。 作为钢琴系的学生,他最擅长的是爵士钢琴。 而爵士的灵魂,是即兴。 所以对听众来说,任何一首即兴发挥、现场创作的乐曲,都是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初次聆听的音乐。 这是一个带点小聪明的文字游戏。 在故事的最开始,兰又嘉就是凭着这句听来自恋夸张的邀请,成功见到了傅呈钧第二面的。 那是个即将飘雪的平安夜,富有格调的法式餐厅到处装点着红绿相间的松果花环、亮粉闪烁的白色雪花,以及白胡子红帽的圣诞老人贴画。 夜晚的餐厅光线充盈,人影幢幢,与朋友一道在餐厅做兼职演出的大学生坐在钢琴前,不时向门口与窗外张望。 他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那个想等的人,在琴键上跃动的指尖不免染上几分落寞忧伤。 正在配合他旋律的架子鼓手因而抬起了头,默默瞪他一眼。 就在下一秒,餐厅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有人推门进来。 弹钢琴的青年本能地抬眸望去,已经做好了再度失望移开的准备。 可他竟真的看到了一道期待已久的身影。 应邀而来的男人走进餐厅,灰绿眸珠静如深海,目光极淡地凝视着台上乐队里最亮眼的钢琴师。 他穿一身纯黑的毛呢大衣,身材高大颀长,衣角随风轻摆,掀起一缕风雪般的冷香。 原本流淌在餐厅里的淡淡忧伤,几乎瞬间化作了热烈缠绵的雀跃。 刚刚才调整好节奏的架子鼓手牙关一紧,忍不住又朝钢琴的方向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于是他瞥见一抹格外灿烂的明媚眸光。 比月色更亮。 三年后的这一晚,正在偌大礼堂里即兴演奏着乐曲的青年,目光仍然很亮。 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席格外的静,在这极富感染力的情绪中屏息聆听,仿佛从炎热躁动的夏夜,走进了一个应该期待雪花、礼物、丰盛晚餐的温暖圣诞节。 即兴本不该重复,可兰又嘉却奇异地记得那晚的每一段旋律,指尖轻而易举地将它准确复现。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同一段旋律渐渐有了变化。 它们走向另一条岔路,被演绎成更悲伤的调子。 台下的傅呈钧会记得这些旋律吗? 他不知道答案,闭上眼睛,任由指尖的乐声将心神融化,思绪飘零纷飞。 即兴的灵感源自脑海深处被珍视的、被忽略的、被铭记的、被遗忘的记忆……还有自己的、他人的、亲身经历的、擦肩而过的点滴…… 一切的一切,于瞬息之间汇聚成不可捉摸的旋律,骤然间响彻天地,模糊了现在、未来,与过去。 这一晚的六点三十五分,兰又嘉正独自蜷缩在后台休息室的沙发里,祈求着止痛药即刻起效。 数米之隔的礼堂外已是人头攒动,本校与外校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闹地聊着天。 几个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凑作堆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瞥向礼堂门口附近的一道身影。 那是个模样很出挑的男人,戴一副斯文内敛的无框眼镜,气质温文清贵,光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就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引得不少人暗暗侧目。 这几个大学生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其中脸最红的那个女生总算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走向对方。 “请……请问,你是在等人吗?” 被搭讪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并未直接回答,也不显得惊讶,温声问:“同学,有什么事吗?” 女生不禁想,太好了,没有说是在等女朋友。 她勇气更甚,继续大着胆子确认:“那个,我想问,你是老师吗?其他学校的?” “不是。”男人失笑,态度始终温和,“我是医生。” 医生?这么帅的医生…… 她在心里碎碎念着,终于红着脸道明来意:“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与此同时,礼堂外的人群里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骚动。 人们纷纷回眸望去。 越过人潮,能看到一道气质非凡的冷峻身影,在旁人的陪同下走向礼堂。 女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发现那个自己很有好感的陌生男人也在朝那里看,便热心地解释道:“那是我们学校的荣誉校董,其实就是投资人,你可能在新闻上见过他,对了,他旁边是校领导……” 她说话的时候,静默聆听的男人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离晚会正式开始还有将近半个小时,来得很早。 这是珍视的样子。 话音未落,女生看见他好像笑了。 很轻的笑。 紧接着,男人礼貌地同她道别:“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她愣住:“……诶?你不看晚会了吗?” 陌生人没有回答。 停留在原地的女生呆呆地望见那道背影,逆着人潮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无痕迹。 仿佛从没来过。 七点整,晚会正式开始,入口处仍未彻底静下来。 总有人喜欢踩着点到场。 穿着一身名牌套装的年轻女生脚踩高跟鞋,声响急促而清脆,一边还在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哥你别念了行不行。”她朝手机听筒没好气道,“我保证看完晚会就走,绝对不去找他——满意了吧?不信的话你就自己过来盯着我呗。” 电话那头的人比她更无奈:“你以为我不想来吗?要不是那天我被他同学认成老傅……毕竟今天老傅是真的会去,对了,你也千万别招他了啊,这家伙最近脾气很坏。” 女生就笑起来,晶莹的唇彩在夜色中狡黠地闪烁:“那你更应该来了,冒牌男友和正牌男友同时出现,多好玩。” “喂,小霜你别乱来……” 礼堂已近在咫尺,她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在聚光灯下耀眼夺目的那道身影很快落入视野。 她不由自主地驻足,安静聆听。 渐渐地,她有些恍惚地想,原来那个能成功走进冷血工作狂的心里,还能忍耐后者足足三年的人,是这个样子的。 不久后,礼堂某处很容易被忽略的角落,满脸惊奇的女生猫着腰蹲坐在那里,拨出一个电话。 听筒里响起熟悉的男声:“小霜?怎么了?你不是应该在看——” “放心,我什么也没做。”她压低声音说,“是老傅在乱来。” “……什么?” “他中途走人了。” 八点五十四分,晚会已到尾声。 倒数第二个节目刚刚结束,面貌模糊的主持人正在台上啰嗦。 观众席某处,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满脸不耐,偏过脸催促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