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看似过了十五年幸福日子的家庭,彻底分崩离析的一天,但并不是因为被欺骗的愤怒。” “知道这件事的丈夫难以置信,其实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无论如何,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刻赶回来维护妻子和儿子,因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对着电话说:‘那就是我的儿子’……然后,一声巨响。” “超速驾驶再加分心,他的车直直撞上了一辆重型卡车,被送到医院几小时后,宣判不治。这个家里的爸爸就这样去世了,在长期持续的精神煎熬,和失去挚爱的巨大打击下,妈妈疯了。” 故事已近尾声,颤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 甚至还带上一点笑意,回眸瞥了一眼此刻伏在他肩头的人:“我够努力了吧,你睡着了吗?” 紧接着,落在他颈间的发丝轻扫了一下。 兰又嘉大约是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地问起剩下那个人的结局:“儿子呢?他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闻野说,“因为他拼命握住了疯掉的妈妈挥向他的刀,没让刀完全刺进心口。” 彻底崩溃的女人将他视作这场车祸、这一连串悲剧的罪魁祸首,恨得只想让他永远消失。 而他从亲生母亲高高举起的刀尖下幸存,却留下了两道再也不会消去的丑陋疤痕。 这个出人意料的结局,令耳畔那道清澈的嗓音缄默了很久,才轻声说:“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是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可他偏偏就是错误本身。 闻野没有应声,空气几乎要再度变得潮湿起来。 他听见兰又嘉接着说:“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他说:“问吧。” 兰又嘉就问了:“哥哥呢?哥哥在这个故事里做了什么?” 一个被特意介绍过的角色,总该是有意义的。 闻野先纠正他:“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其实不算是兄弟了。” 再回答:“他在那一天依然很厉害,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崇拜的厉害。他代替当时深受打击一病不起的爷爷,冷静地处理好了混乱的局面,没有让这个家里发生的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无论是意外车祸、持刀伤人,还是血缘丑闻,全都没有流传出去,最大限度保全了两家人的颜面。” 他已经尽可能用客观的语气描述那个人的做法,可近在咫尺的恋人似乎仍然敏锐地嗅到了那股隐隐流动的不甘。网?阯?发?B?u?Y?e?ī??????????n?②?0????5???????? 兰又嘉问:“然后呢?” 闻野说:“然后,他走进病房,刚刚从失血过多的疼痛中醒来,还没能消化所有事的弟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像过去的十多年里那样,下意识喊他哥,向他求助,而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从今天开始,你跟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 在那一天,傅闻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先是血缘上的失去,再是阴阳相隔的失去。 接着,他失去了曾经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偶尔也会对自己露出笑容的妈妈,妈妈彻底将他视作了此生最恨的错误,恨不得亲手剜去。 最后,他失去了从孩提时就无比崇拜和信赖的兄长,也失去了姓氏,失去了家。 所有幸福都在旦夕之间灰飞烟灭。 只剩下满腔憎怨和不甘。 对那一刻的傅闻禹而言,兄长陡然间冰冷至极的态度,甚至超过了那把差点刺穿他心脏的刀。 因为妈妈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不喜欢他了。 可他和哥哥分明有着朝夕相处十多年的亲情。 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一天就将他赶出傅家,连一丝喘息的时间都不肯给? 为什么? 他至今都没能找到答案。 “后来有人说,那个卑鄙的亲生父亲之所以会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是哥哥告诉他的。” “也有人说,那场车祸也许不全是意外,甚至弟弟的血缘可能并没有问题,是哥哥想要全部的财产,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赶走了他,一切都是哥哥精心设计的阴谋……他们家也很有钱,有很多很多钱。” 利益总是能掀起无数动荡的波澜。 讲完了这个复杂坎坷的故事,他的话音停顿下来。 安静的听众便轻声问:“弟弟相信这些话吗?” “在某些瞬间相信过。”闻野说,“但想起妈妈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态度,就又不信了。” “嗯,我也不信。”兰又嘉轻轻应了一声,好似真的只是听了一个虚构的故事,平静地说着感想,“弟弟很聪明,没有上别人的当。” “对了,他还很勇敢。” “……勇敢?” “刀刃那么锋利,一碰就会很疼,但他还是牢牢握住了,哪怕很痛,也还是救下了自己。” 兰又嘉小声说:“他好勇敢,比我勇敢。” 恋人的声音那么柔软。 只是评价故事的角度有一点儿奇怪。 闻野听着,忍不住笑了。 笑得目光滚烫。 兰又嘉对傅家那些往事一无所知。 傅呈钧从来没有对他说起过。 闻野先是终于放下了可能会失去这个幸福夜晚的恐慌。 进而想:他果然不是嘉嘉喜欢的那种类型。 他一点都不成熟、可靠、强大。 他们永远冷静又沉稳,不会像他一样,贸贸然地对人揭开自己难看的伤疤。 今天梅戎青会对他说那番话,是不是也觉得他不够适合嘉嘉? 嘉嘉值得一段更郑重、更浓郁的感情。 也值得一个更好的恋人。 而他幼稚、冲动、无能。 在这个夜晚,他怀着最郑重、浓郁的感情,告诉了嘉嘉自己的过去……也包括了未来。 这已经是他能献出的所有。 是他仅有的一颗心。 对此一无所知的恋人仍亲密地伏在他的肩头,轻声喊他:“阿禹。” 而他也轻轻应声,不问怎么了,而是问:“又是想喊喊我?” 恋人的声音里顿时染上笑意,伴着浓浓的困倦:“我是想跟你说,我好像更困了。” “但不是因为这个睡前故事,它那么跌宕起伏,一点也不催眠。” “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你背人很稳。” “你走了那么长的路,但还是把我背得好稳。” 他说:“谢谢你,阿禹。” 话音落地的刹那,这个夜晚潮湿无比的空气,终于凝成一场倾泻如注的大雨。 闻野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去等待母亲的彻底清醒,为了一声再也不会被她唤起的阿禹,为了一个折磨了他许久的问题:那天她究竟是无比清醒地挥出了那把刀,还是被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疯狂支配着? 又花了很长时间,去追赶那道高大冷峻的身影,为了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