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道长种的,难道道长不喜欢?”这花是半个月前他亲眼看着苏禾过来手植的,当时他还有些惊讶于对方的闲心,不过那个画面确实好看——比他此前在皇宫里看过的无数工笔仙人都要经得起细究。
那天春雨始霁,区明彩彻碧罗色,正是溶溶养花天气,白衣道袍的人像是从天境走出来一样慢条斯理的埋着花土,亲手种下这一丛雪色的白锦花,但是他的衣袂似乎比花更加干净无尘。
“我不喜欢。”信手折了一枝花在指尖,苏禾侧首去看顾长风,“这花娇气得很,经不起风雨。”
顾长风已经回神,盯着苏禾手里的花,难得皱眉疑惑:“那道长养这么多做什么?”
“我要你看着。”苏禾神色很淡,像是随口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娇气的东西活不长的,你知道吗。”
这些话落在顾长风耳中却别有深意。
苏禾也不多解释,转身往屋内走,顾长风跟着进去。
随便寻了个倒胆白瓷瓶子将花枝插进去,苏禾脚步闲适的在屋内逛了一圈:“可以稍加放松,但不能懈怠,更不能因为外面一道无关紧要的圣旨就颓散。”
原本还在盯着瓶子里花枝的顾长风蓦然一顿,眼里有些古怪的神色:“道长是什么意思?”
“你这里的书看了也没个大用处,相当于废物一般不如扔了好。”苏禾从容自若,淡淡道,“想看有用的书的话,以后直接去我那里吧。”
于是顾长风看苏禾的眼神就有了变化,很细微的,像是在探究:“你知道我看书?”
“要不然你每天躲在屋子里是在干什么?”苏禾当然不会相信他这样的人会真的就此一蹶不振把自己困死在这里,平时装作万事不关心的样子足不出户,无非就是每天偷偷躲着用功,生怕别人发现又在外面起些言论,到时候被有心之人听到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顾长风不可谓不震惊,不单单是对苏禾的洞察能力,更是自己隐秘不愿让人窥伺的一面被人看破的不安。
“在我面前不用隐藏什么。”苏禾却淡淡一笑,声音温润如消雪后春风,他走到尚颔首垂眸敛神的人面前,十分自然的伸手覆在顾长风头顶,有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爱护之意。
顾长风仰头,只看到对方弯起的唇角弧度柔和。
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大雨下这个人蓦然出现的身影。
“元庆城多雨,没人理会这花过几天就会死。”走的时候再次看到那丛白锦,苏禾随意落下这么一句。
经过这么一件事,顾长风对苏禾的态度隐隐有所转变,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是他也会主动离开屋子去找苏禾了。
之前苏禾说的那些话他明显是听进去了,他到了苏禾所居的院落之后直接一头扎进书房里,一般的时候两人一起翻阅书册,或临窗或立案,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会悄无声息的过去。
窗外鸟鸣清脆,远山云乱横,天光耿耿。庭前芭蕉绿,院内人无声,唯有书册墨香。
原主博学嗜书,特意在院子里辟了一处安静之地建的书房,里面收藏了不少善本孤本,都是珍良之作,读之受益匪浅,顾长风如获至宝一般迫不及待的汲取,或遇不甚明了之处便询问苏禾,而苏禾总能深入浅出的将道理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