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想若不然,自己或许也能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地与女儿争论一番,不像现在,哪怕过错方是罗颂,她一说话,却还是叫人不自觉地按下心绪听,听完就觉得自己满腹的稿都是口水话,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但女儿绝不能是同性恋,她是罗家难得优秀的一辈,是他们的骄傲,合该按部就班、结婚生子、延续血脉。
否则,等百年后,他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罗志远心中的愁虑如同一大团乱糟糟的毛线,怎么理也理不清,却因为不善表达,而闷在心头,越堵越窒息。
但也不知为什么,夫妻二人虽然愁得不行,但都不约而同地避开此事不谈。
只是偶尔的对视间与不自觉泄出的哀叹,都昭示着二人忧心忡忡。
这场无声的拉锯战,对于罗家三人而言,都是耗心费神折磨人的。
像破壁机里搅和得面目全非的食材,分不出生熟,搅到最后,糊成一团。
罗颂在律所里跟了个师傅,正是毛老师的师兄陈伟东。
后来听行政小姐姐说,陈律师向来不怎么带人,罗颂才明白他大概是卖毛老师一个面子吧。
但对她来说不是坏事,有人带着,她手里的活多了也深了,时常忙得脚不沾地。
罗颂很喜欢忙碌的感觉,一忙,便没有心思烦愁了。
于是在杨梦一之外,工作成了她忘却家里乱糟事的另一种方式。
陈伟东也挺欣赏这个年纪不大但做事周全的年轻人,做什么事也愿意带她一同去。
而接触得越多,罗颂对律师行业的认知便越清晰,未来的职业规划也随之逐渐明晰,以至于后来国考没能上岸的结果出来时,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但上班总有下班的时候,一周七天里还有个不得不回家的周六。
罗颂将国考失利的消息告诉父母时,饭桌上的氛围便一瞬间落入水泥浆里了,沉重而黏糊。
久违的小争吵也由此爆发。
读书时期,大大小小的考试,罗颂都几乎没有失手过,只有发挥正常与超常的区别。
她很清楚自己在学习上花了多少功夫,因此并不虚,只心态稳住,就能得到不错的结果。
惟一一次年级排名掉到百名开外,是因为她刚拿到人生中的第1部 手机,玩得有些沉迷。
但龙高不是什么重点中学,年级前五十还称得上优秀,但一百以外就很不够看了。
作为一个长居年级前十的人,罗颂自己倒还好,但周围人的反应却比她还大。
但她很快便纠正过来了,除周末外,都不再碰手机,又成了从前那个自律的罗颂。
因为,同学的惊讶与老师的苦心劝导,其实都比不过父母的一个眼神。
无论过了多久,罗颂依旧记得自己在饭桌上报出成绩后,爸爸眼中的震惊与失落,像带有热气一样,烫得她心头一颤
她倒宁愿爸妈骂她一顿,但罗志远和宋文丽只是沉默着叫她吃饭,说下次努力就好。
那顿饭,罗颂食不知味,尤其是瞥见爸爸大拇指上新缠的止血贴和门口鞋架上灰扑扑的劳保鞋时,羞愧只一瞬间便如爬山虎一样覆满了她的心。
羞愧是比打骂更深刻的教育,至少罗颂会因为不愿意再看到双亲那样失望的眼神,而学得废寝忘食。
于是,听惯了长胜消息的宋文丽与罗志远,乍一听国考没成功的消息,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国考里有个考字,大概和普通考试区别不大,这就是他们的想法,因此也将失利归咎于考生的松懈与不上心。
放在以前,他们大概也不会说什么,但在这隐隐燎着硝烟的敏感时期,这场失利又成了导火索,噼里啪啦擦燃火星子,燃爆第二次明面上的争吵。
但所谓争吵,也只是宋文丽的话多了不少,毕竟顾及着罗志远的身体情况,她俩都有意克制着音量与怒气。
而说来吵去,宋文丽始终紧揪着不放的也不过是“带坏”和“堕落”两个词,在前者里罗颂是被邪恶带偏走了弯路的无辜少女,在后者里是怒其不够坚定自我放逐的惋惜愤怒。
尽管罗颂并不想上岸,但做了就要用尽全力,她备考时依旧百分百投入与认真。
只是国考省考这些,有时候并不完全看记得多少背下了多少,总有其他考衡因素在。
但无论罗颂怎么解释,宋文丽始终认为是她主观上不够努力,而背后暗含的指责是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以至于玩物丧志。
眼看妈妈已经完全放弃逻辑与客观事实,只* 一个劲儿地自说自话,罗颂被对方堪称诡辩的话语闹得没了耐心,但还是强行冷静着希望能引导她理性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