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颂一直站着没动。
冷汗不知从何而来,淋得她整个后背湿漉漉粘嗒嗒。
颤抖仍在,昏懵的不真实感依旧笼罩着她,罗颂呆呆地站在停车场里,像荒田里同样破败的稻草人,或是一副漫漶的画,五官因受潮而模糊不清。
她站了很久,久到停车场里都热闹起来,天边有暗色四处巡弋。
下班的钟点到了,* 医院外的马路也渐渐忙碌拥堵,喇叭像鸟雀一样啁啾不停,惊吓着大地上的一切。
罗颂被突兀的喇叭声震醒,一直撑着的某条钢丝跟着错位,将她带得跌倒在地。
这是很危险的事,往来的司机并不一定都能瞧见地上跌坐着一个人。
但罗颂自己没有意识到,难得归拢的神智仿佛再次被摔成片,她颤着手,怎么也捡不齐、拼不齐。
她颓然地垂着头,不再挽救。
“小姐?小姐?”有人声忽然挤进她的耳中,“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那声音的主人搀着她的手臂,没怎么使劲儿就将她从地上扶起。
约莫三四秒后,罗颂涣散的目光才堪堪聚拢,落在对方略焦急的脸上。
她张了张嘴,却又被喉咙里灼烧一样的疼痛噎得吞咽,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还好,谢谢你。”
她话说得生硬,像第一次尝试说话的人,带着磕绊与惊惶。
她再次开口,这回话语流畅了些许,“我没事,谢谢你。”
路人左顾右盼,最后打定主意,将罗颂扶到了挡路圆石旁。
这个过程并不难,先不说罗颂机械地迈腿跟从,就算是她全然没了力气,此时行销骨瘦的她,拢共也没有多少重量。
待坐到了石头上,罗颂才对着他扯出一个笑容,依旧只说谢谢,让他有事就去忙吧,自己没事。
但她的脸色过分惨白,像从油漆桶里拎出来的一张脸,僵硬又死白。
好心人的确赶着办事,两人又不过萍水相逢,闻言也不好坚持什么,便也依言离开。
只是他进大门前,还特地回头远远眺望佝着背坐在圆石上的罗颂,见人没有再倒下,才松口气进了医院。
春末的夜晚还是凉的,太阳落山后,来往的车辆不约而同亮起大灯。
一束束或强烈或微弱的光线在暗色里闪过,不时刮过石上失魂落魄的人。
罗颂颊边的头发沾着汗水,凌乱地黏在她的脸上,被风一吹,仿佛身上最后一丝热量也顺着发尾溜走了。
她拿出手机,可手抖得厉害,视线从被打散后就再没聚起来过,她怎么也按不准。
好不容易拨出了电话,她没等电话那头的人欣喜就开口。
“我看到她了。”罗颂的声音像鬼火一样缥缈而虚弱,细听能听出齿关碰撞的哆哆声。
“谁?”电话那头的秦珍羽下意识反问。
“杨梦一。”罗颂闭上眼,“她回来了。”
第220章 罗颂又碎了
已经到家的罗志远和宋文丽都不知道罗颂此刻仍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吹着冷风。
两人回程途中一路无话, 回到家后又逢饭点,宋文丽歇息到晕车的难受劲过去后便直接进了厨房,罗志远一人在沙发上喝着茶。
宋文丽只简单炒了个青菜, 就着中午的剩菜,就对付着当是二人的晚饭了。
可饭桌上, 夫妻俩依旧无言, 却都在隐隐的暗流涌动间察觉到对方有话想说。
“老罗, 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宋文丽心里窝着事,也没什么胃口, 没扒几下饭就忍不住开口了。
罗志远嘴里嚼着菜, 但一样觉得胃口不佳, 正欲拿起手边的苹果醋喝两口,就听到妻子的问话。
他停下动作,良久后才闷出一声“嗯”。
“她又出现了”宋文丽的眼皮不自然地抽动一下,“她真的又出现了。”
说到最后, 她的尾音里已然带上了颤抖。
两人隔着饭桌对望,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惶。
其实这些年, 他们也有过不止一个瞬间, 怀疑当年自己的决定,怀疑他们的坚持与反对究竟换来了什么。
但只一秒,他们便都不约而同地抹掉疑思,只在一日日的平淡生活里安慰自己,他们做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