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卫生间马桶和地板上的污秽,以及搭在洗手盆边上的衣服,都明明白白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罗颂怔然,片刻后,垂眉敛目,沉默着找来纸巾和湿巾,一点点地擦拭四溅的污物。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家务了,这会儿再上手,倒显得有些笨拙,或许其中也有药物的副作用在作怪,但罗颂也无法厘清。
她将湿巾卷成团,用力地刮蹭藏在地缝里的呕吐物,整个人像一座永动但程序单一的机械,全神贯注得仿佛要泛起铸铁的金属光泽。
但她其实在开小差。
罗颂的确获得了难得的久违的清醒,脑海中的每字每句都独立而清晰,每一个问题形状分明,彼此不黏连不混杂。
好恶心啊,她想,可是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呢。
这黄绿色是染进石头里了吗,怎么都擦不掉。她手上动作越发用力。为什么是现在呢。
要不试试用牙刷吧。她皱起眉,伸直手肘,缓解手臂的酸胀。为什么要在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再配得上她的时候回来。
家里好像没有新牙刷了。她想站起来,却又有些腿麻无力。如果再早一点,哪怕就几个月前再见,自己也一定会主动跑到她面前,就像曾经千百次主动靠近她那样。
啊我多久没换牙刷了,是不是该换新的了。她抓着洗漱台下方的柜门,借力慢慢地站起身。如果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再见面,她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尾音一定会上扬,如同祁平夏至日的阳光一样灿烈。
但到底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罗颂怎么也想不通。
她想得头都开始发疼,难得的清醒也再次消退,想到混沌涨潮,淹没她的大脑,也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秦珍羽见罗颂只说了一句话后就怔怔地盯着茶几,动也不动,心里不住地担忧。
她犹豫再三,最终把心一横,嗫嚅道:“是你妈拜托她来看你的。”
罗颂像废旧木偶一样缓慢地扭头,仿佛还带着卡顿的咔咔声,她的神情里写满了不解,像是不明白这道难题里为什么又多掺进了自己的爸妈。
“嗯……你爸妈他们也知道你的情况了。”秦珍羽干脆和盘托出,“我说的,就上一次复诊回来后。”
但说完,她还是心虚起来,眼神由下而上瞄着罗颂的脸。
罗颂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只“哦”一声,“这样啊。”
预想中的愤怒没来,罗颂的平静让秦珍羽有些发懵,回过神来后立马补救似的延伸:“这说明你爸妈不再阻拦了,他们想通了。”
“你们……”她斟酌着,“你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了,光明正大的那种!我能看得出来,杨梦一肯定还喜欢你。”
过多的美好堆积在一起,听起来就像猎人的诱饵,是命运设下的陷阱。
罗颂抬眼,望进她的眼底,那目光中明明灭灭,理智在轮轮交锋中获得胜利,难得的清醒再次回笼。
毕竟,十三岁的人可以随意将喜欢挂在嘴上,但三十岁的人却会先权衡掂量。
第232章 小秦和罗颂/萍姐和梦一
“是吗?”
罗颂话说得慢, 以此将字吐得更清晰,连带着试图捋清脑海里成堆成团的想法。
“你看看我。”她牵了牵嘴角,但笑意寥寥, 挂在她枯黄憔悴的脸上,更显得惨淡, “我现在就是一个废物。”
“如果没有你, 连三餐按点吃都做不到的废物。”
她再次笑笑, 许是有前一回的练习,这次的笑容带起的嘴角弧度更大, 却更显空旷。
“我配被人喜欢吗?”她一字一顿道。
秦珍羽听不得她这样贬低自己, 瘪着嘴, 话像灭火器里的泡沫一样迅猛喷出,“咱们遵医嘱,好好吃药,肯定会好起来的。”
罗颂听罢, 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她曾乞求过能再和杨梦一在一起, 但这事太难, 她连对方人在何处都不知道,更遑论别的。
于是,她后退一步,只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她发誓一定会抓住所有机会,使她回心转意。
可后来, 对于重逢, 她却渐渐害怕起来。
罗颂怕再见时,她身边已有新人, 怕她释然,再说起自己时,一派云淡风轻。
而现在,她最怕的是杨梦一发现自己已经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面目全非到让她后悔曾经和自己在一起。
最糟糕的是,她怕杨梦一因恻隐之心而同情她,释放的所有善意不过出于某种人道主义精神,无关爱与恨。
杨梦一三个字总能触发罗颂最歇斯底里的想象,而每一种可能都如同管水母的触须,交织成五十米长宽的死亡之网。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约不可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