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男尸,燕焱主动下马过去检查尸体。 “腿上中了暗器,手腕上有勒痕,后背有大片擦伤,脖子上切口整齐,是被一刀砍下了头颅。” “他跑不动了,却被绑住双手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格日乐根据无头男尸身上的伤口得出结论。 阎婆和燕焱的看法与格日乐一致,三人继续向前,不出意外,看到的无头男尸越来越多,有几具尸体上有被拖行过的痕迹,还有几具尸体是被直接砍了头。 追着无头男尸前行,三人在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前停下,一匹身上染血的骏马被拴在路旁的大树上。 格日乐肯定道:“这是燕淼早上骑出去的军马。” 上山的路崎岖难走,也难怪燕淼会把自己的马栓在这里。三人要想上山,也只能将马匹留在原地。 山路蜿蜒曲折,被燕淼追杀的男人们并未沿着小路进山,而是在树林里疯狂逃窜,导致无头尸体东一具、西一具地散落各处。 一时间,三人难以确定燕淼最终走的是哪条路。 “分头行动,我去那边找人。”格日乐指着东边那条路说道。 燕焱从怀里取出三支用来传递消息的旗花,分别送到阎婆和格日乐手里:“找到燕淼后放旗花。” “好。” 两人齐声应道。 逃亡的男人们慌不择路,然而追杀他们的燕淼却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燕焱顺着那条路上的无头男尸,一路追踪地面上留下的血迹,最终回到了三人分开时的原点。 就在她回到原点的时候,格日乐也恰好绕了回来。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阎婆离开的方向追去。 根本不需要特意去观察地面上的痕迹,地面上清晰的血迹为阎婆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深褐色的泥地,青色的草丛都沾有血迹,这些血迹形成一条完整顺滑的直线慢慢往前延伸。这说明燕淼提着那些人头上山的时候,是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进。 走到这里,前面已经没有无头男尸,也就是说燕淼的追杀到此为止,可地上的血迹还未消失。 前面没有被追杀的人了,可燕淼还在往前走,她要去的那个地方有谁在呢? 阎婆抬头望进那深不见底的丛林,心里有了答案。 恨,是因为爱被杀死了。 十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傍晚,母亲背着她从家里仓皇出逃。沿着一条山路慌张地逃窜,天色渐渐变暗,头顶茂密的枝叶屏蔽了月光和星空,她们在黑暗中拼命奔跑。 身后的火把长龙点亮了漆黑的树林,在她们身后紧追不舍。 燕淼浑身染血,疲惫地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座由人头堆砌而成的小塔。她数着塔上的人头,一个不少,当初追杀她和母亲的凶手都在这里。 记忆中火把长龙下的一张张人脸,正与眼前小塔上的人头重叠——当年举着锄头的赵土根如今掉了一只耳朵,追得最凶的徐茂死不瞑目,而那个放狗咬人的马大顺,他死得早,他男儿的头颅就代替他成为这座小塔的塔尖…… “都死了。”燕淼轻抚腰间的刀柄,冰凉的纹路烙进掌心。 明明杀害母亲的凶手都被她杀死,她已经报了仇了,却感受不到丝毫痛快。 脑海里闪过的一幕幕画面,是母亲将她藏进草丛后让她不要出声,是那群男人追上来后毫不留情地将母亲打倒在地,是那些面容狰狞的男人不断质问母亲“小哑巴在哪”。 母亲知道她就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她只要稍微抬起头就能看见草丛里,那双属于她女儿的,没有一丝恐惧的,无情的眼睛。她没有抬头,一次也没有过。 重器敲打躯体的闷响,混合着男人们的咒骂声,在寂静的丛林里回荡,一直躲在草丛里的燕淼却从未听到过母亲的痛呼。 母亲强忍着痛苦不喊不叫,是为了保护她。 而她躲在草丛里,眼睁睁看着母亲的鲜血汩汩流出,黑色的地面都被染得血红,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逃出长鱼村后,她被卖到了玄门。看着一起被卖入玄门的小孩子都在嚎啕大哭,她不明白她们为什麽哭,到底有什麽事情值得哭呢? 燕淼第一次哭,是被玄门的阉人喂下螙药后活活痛哭的。她知道那不是哭,那是痛得流泪。 她自己没哭过,却见过其她人哭,她们高兴也哭,难过也哭,感动也哭,懊悔也哭,泪水里可以包含无尽的感情,可她无论面对何种境遇,都哭不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所以,她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人打死,也可以无动于衷地躲在草丛里,一声不吭。 后来在施粥的队伍里第一次见到冯争,她瞬间便认出冯争是和她一样的人,具体是哪里一样,她也说不明白。但她可以肯定冯争绝对和她一样,是个不会哭的怪物。 结果没过多久,她再次遇见冯争,冯争就变成了会哭的人,她们又不一样了。 她怀疑自己一开始对冯争的判断是错误的,一直以来,不会哭的冷血怪物就只有她一个罢了。 直到系统的出现,另一个“燕淼”占据了她的身体,在被夺去身体的那段时间里,她感受到了很多从未体会过的感情,那些复杂而细腻的情绪冲刷着她的认知。 在夺回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她恍然大悟,她没错。 冯争和她的确是同类,她们都是被夺去了部分灵魂的人。 她不知道之前的冯争除了不会哭,还失去了什麽。但好在,她们失去的东西都回来了。 “娘,你还没听过我这麽叫你呢。”燕淼丢下手里的刀,慢慢走到当初母亲倒下的地方。 如果当初她开口说话时,说的第一句话是“娘”该有多好。 小时候,每次有人骂她是小哑巴的时候,母亲都会捂住她的耳朵,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她:“淼淼不是哑巴,淼淼只是还不会说话而已。” 然后不厌其烦地教她如何发出 “娘” 这个音节。 十三年前的血迹早已被风雨冲刷干净,不留一丝痕迹。燕淼跪在这里,感受不到一丝属于母亲的温度。 “娘……” 燕淼轻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不起。” 压抑多年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泪水如雨般砸在地面上。 第187章 令她痛苦的东西,她都不要了 燕淼的额头抵在湿润冰冷的土地上,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向一侧倾倒。 这里是母亲的葬身之处,如此也算躺在母亲的怀里。 夕阳落山,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林子里越发寂静。脸上泪痕已干,恍惚中,燕淼似乎听到了母亲在轻声唤她。 燕焱和格日乐循着血迹一路找到这里,来的路上两人还在疑惑阎婆为何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