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博文将染血的圣旨合上,继续道:“留那阉党一命,权当是我军进京的‘路引’,待我军安全抵达京城,再做处置。” 最先赞同苏博文的是紫衣客,她若有所思地说:“拿着圣旨走明路倒是方便,不必遮掩身份四处躲藏,兵器也不必离手。燕淼,你看这样如何?三日后,你带五百人随着郑公公前往京城,我按照原计划将剩下的五百人打散,让她们乔装打扮,兵分多路而行,一月之后与你们在京城会合。” 原计划中,燕淼从神武三营中挑选了一千精锐,并将这一千人分成数十支人数不同的队伍。各个队伍掩藏身份,或乔装成做买卖的商队,或扮作运货的镖局,或是举家搬迁的难民…… 总之,要让这一千精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城附近。 乔装改扮倒是简单,麻烦的是途中路过的许多城镇会严格盘查来往行人的行李,她们要想尽办法将兵器从那些守城男兵的眼皮子底下运进去。 如今有了老男帝的圣旨,神武军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正规军,便不必提心吊胆地藏兵器了。 苏博文的计策,可谓是一举多得,众人权衡利弊后,纷纷点头同意。 计划有变,之前商定好的各方面细节需要重新调整。众人在议事厅中待了许久,直至所有部署都敲定无误后才离开。 原本打算休息半天的燕淼,最终还是在议事厅里度过了这一整个下午。 “依你之见,神武军当如何?” 燕淼垂眸看向跪在厅中的郑公公,此人贪生怕死没什麽骨气,稍加恐吓便能达到她们的目的,让郑公公乖乖充当神武军的“路引”。 郑公公一看有希望,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说道:“依小人之见,将军不如——” “不如暂且接下圣旨,先取得朝廷认可。如此既能名正言顺扩充军力,又可静观其变。待京城生变,再寻机自立不迟。” 一旁敛目沉思的苏博文突然开口,截断了郑公公的话头。 郑公公登时呆若木鸡,张着嘴,满脸震惊。自己的心中所想被对方一语道破,这还如何继续谈判下去? 他这才惊觉,神武军的燕将军绝非只会打仗杀人的莽妇,她身边能人辈出,不乏审时度势的谋士。事实上,神武军对京城局势的了解可能并不亚于自己。 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郑公公恍然大悟,原来士兵将他带出大牢时那句 “正巧,将军也要见你”是这个意思——他早就被燕将军看透,成了对方砧板上的鱼肉。 苏博文缓步上前,半垂着眼,气势逼人:“我且问你,若燕将军接下圣旨,谁来承担老男帝修建行宫的费用?行宫落成,圣驾南迁,我等又该如何自处?” “这个无需将军费心,修建行宫不过是个诱骗老男帝出宫的幌子,老男帝注定活不过今年初雪。” 郑公公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将他和七皇男的谋划和盘托出。 或许,姒命相师的预言并不准确,却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无论老男帝因何而亡,都可推说是应验了预言里的劫数,自己则可以顺应另一道“帝星已现”的预言顺利登基。 所以,当两道预言传开之时,老男帝的死期便已注定,不可更改 。 “原来如此。”苏博文命令郑公公抬起头,质问他,“给我一个让你活着的理由。要知道,钦差大臣水土不服,在回京的路上病死或是累死都是常事。我等大可杀了你以除后顾之忧,直接带着圣旨前往京城复命。” “不!不是这样的。我必须活着,我能帮助将军!”郑公公疯狂摇头,“大人和将军有所不知,这沿途的男官员个个都是趋炎附势、贪惏成性的下流货色。神武军虽有平定叛军之功,但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一群无名小卒。他们非但不会让神武军顺利过去,还会百般刁难,趁机索要好处。不将神武军身上的油水榨干,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我……小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和他们打过交道,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再加上小人是老男帝身边最宠信的太监,有小人在前面开路,他们定不会为难您和神武军,还会好吃好喝地招待您等。” 郑公公跪在地上抖若筛糠,他貌似知道自己哭起来会惹人生厌,死死地咬住牙,将泪水憋了回去。 “这麽说你还有点用处。” 郑公公还没来得及高兴,苏博文话音一转,“除此之外,你还能给我们什麽?” “啊?” 郑公公一脸茫然,试图装傻充愣。 “郑公公,你可是要从我们手上买自己的命。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吗?”苏博文提醒他,“身为老男帝最宠信的太监总管,你的私产怕是不少吧。要命还是要钱?” 要命还是要钱,这句话以前常挂在郑公公嘴边,他靠这句话在京城置田产,买房屋,养虏隶。如今别人对他说出这句话,却要将他这些年积攒的一切统统夺走。 郑公公垂下头,以免苏博文和燕淼看见他眼中的怨恨,声音沙哑:“小人自然想活命。” “答应得倒是痛快,天谕!”燕淼抬头,扬声唤道。 话音刚落,屋顶瓦片轻响,梁丘天谕掀开半片青瓦探出头来,疑惑不已:“你怎麽知道我在上面?” 她上屋顶的时候分明运起轻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猜的。”燕淼嘴角微扬。 她和梁丘天谕的初见算不上友好,武林大会结束的时候两人都还是相看两相厌。后来在边南共事将近三月,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不如朋友那般亲密,却也生出了些别样的默契。 梁丘天谕撇撇嘴,将瓦片放回原处盖好。随后屋顶上载来极其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咚”的一声,房门从外推开,梁丘天谕故意重重地落在地上。 她方才在房顶上将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明白燕淼唤她下来的用意。 “我这有见血封喉的黄泉露,每隔七日发作一次的钻心蛊,侵蚀五脏六腑的断肠散,还有时刻在人体内发生变化的千机之螙,此螙无药可解。你想要哪一种?” 梁丘天谕倚在门框上,语调轻快地报着螙物名字。 郑公公缓缓转过头,只见一条银环蛇从少年袖中滑出,蛇身缠绕在少年手臂上,猩红信子吞吐间露出骇人的獠牙。 他僵在原地,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还未缓过神,梁丘天谕已欺身上前,笑着朝他伸出手:“问你话呢,选哪个?” 少年的掌心赫然托着一只花纹艳丽的八爪虫,诡异的色泽昭示着此虫的致命螙性。若是被这家夥咬上一口,怕是转眼就命丧黄泉了。 “将军饶命!” 郑公公将头磕得砰砰响,涕泪横流,“小人进了宫定守口如瓶,绝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小人还会在圣上面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