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原本没打算管闲事,他只知道外面的事, 根本不清楚朝堂,何必插手呢?但是在听到下人的禀报后,真的很想出去看看。 于是他就去了。 沈稚趴在墙头, 伏低身体,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外面。 前面的大街上已经围了一群人,有府上的侍卫、过来拜访的官员、官员的随从们,都在看着那个痛哭的人。 那人看起来很年轻,端端正正地跪在前面的地砖上, 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磕得也很用力, 看起来就很疼。 沈稚小声问身后的值班侍卫, “那人是谁啊?” 侍卫也很茫然:“卑职不知。卑职去打听一下?” “去吧。” 他去了侧门,不一会儿一个仆从打扮的人出去, 跟外面的人问了问,回来告知侍卫,侍卫又过来告诉沈稚。 “此人名叫陈谦, 是国子监的贡监,两年前被举荐过来的。他为人有些执拗,一心只想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他以为万岁被奸人蛊惑,朝堂动荡不安,想请王爷出面住持公道。” “把他叫进来。” “是。” 王府的门侧门打开,陈谦被领了进去。看得其他人都有些眼热,早知道这招有用,他们也这么干了。 陈谦被领到了沈稚的面前,脸上都被擦干净了,露出了发青的脑门,一脸呆愣地仰头看着他。 沈稚坐在墙头,高高在上道:“为什么骂我?” “我何曾骂过你?” “你说有奸人蛊惑朱厚照,那不就是在骂我?” 陈谦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他要求见的明王殿下……为什么他会在墙头上?看这个角度,好像还在偷看自己…… 他立刻跪在地上,“学生不敢,只是学生听说,朝中的几位大人都被罚了,到处怨声载道,难道满朝堂的大人们全都有错吗?” 沈稚问:“在国子监读书,是不是会接触到朝廷的官员?” 侍卫:“是。” 沈稚:“看来他应该是被推出来搅混水的,把他交给朱厚照吧。” “殿下!”陈谦一脸地不可置信,好像这世界上没有天理了。 沈稚问:“对了,你从哪里听到的那些流言?” 陈谦伏地:“几个衙门做事,从来没有想过隐瞒,人人皆知。” 那也不对啊。事实是一回事,舆论导向是另一回事。 阁老们都没有反对,哪来的阻力? 沈稚摆摆手:“带他去吧。” 陈谦还不想走,一个劲地喊他,不停地挣扎,被侍卫们制服,堵住嘴带了出去。 外面的人一看他这个待遇,也都老实了,歇了做苦肉计的心思。 沈稚没了兴致,从墙头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后院看叶孤城。 以前他住在叶孤城的后院,现在叶孤城住他的后院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叶孤城在写请帖。 这个活是他们两个一起干的,不过沈稚的朋友少,就算白云认识白云城的官员,也说不出来谁亲谁疏,要不要请来参加婚礼,所以叶孤城那边的亲朋好友,还得他自己写。 “回来了。”叶孤城头也没抬,“如何了?” “送给朱厚照了。”沈稚趴在桌子前,离得纸张很近,将纸上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叶孤城运笔时的力道,还有在纸上留下的笔划都美极了。 他离得太近了,叶孤城很难不分心看他。 沈稚:“你现在还会想做皇帝吗?” 叶孤城:“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 离开白云城,放下权势,只剩沈稚和剑,叶孤城仿佛也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人,他也可以重新审视自己了。 沈稚:“思考出结果了吗?” 叶孤城:“权势如过往云烟,唯有剑道永恒。” 沈稚:“好的。” 叶孤城抬起笔,在他鼻尖上画了个圈。 沈稚觉得凉凉的,还挺舒服,一想到那是墨水,本体只有衣服能自洁,脸是不行的,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顶着黑色的鼻子抬起头,在叶孤城愣神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笔,用笔头往他身上戳。 叶孤城反应很快,用手臂去挡,却被沈稚一把抱住。 沈稚咬住他的耳朵,迅速在他嘴巴外面画了个粗黑的圈。 他得意地哼哼,“你斗不过我的。” 叶孤城顺手把他揽在了怀里,摸了摸耳垂,眉心压低,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他嘴巴上还有沈稚画出来的墨迹,显得滑稽极了。沈稚刚开始根本没被吓住,但是看着自己画的痕迹,越看越觉得心虚。 叶孤城应该不会生气吧? 明明是他先开始的,为什么自己会心虚? “对不起。”沈稚立刻道歉 “为什么道歉?” “不知道。” “……” 有时真的很想抽他一顿。 叶孤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和沈稚在一起后,心胸确实越来越宽广了。 如果是以前,被人这样对待,他绝不是现在这样的反应。 沈稚拿出手帕,蘸了点茶水,给他擦嘴边的墨水,很快把手帕擦成了一坨乌黑。 叶孤城:“……” 沈稚:“我去换一条。” 叶孤城叹气:“让人打盆水过来吧,你自己也洗一洗。” 沈稚:“你去叫人。” 叶孤城不知道自己被擦成了什么模样,但是他很清楚,墨水遇到水后,会洇成一大片,再被这么一擦,整张脸都没法看了。 他绝不可能顶着这张黑脸见人! 叶孤城轻轻地捏捏沈稚的腮,“你去。” 沈稚:“我不去,你去。” 叶孤城:“……” 他只好隔着房门,让人端水过来,又躲在隔间这边,等人离开后,再去拿水盆。 - 四个穿着普通的人来到了风雨楼,拿出锦衣卫的腰牌,将苏梦枕请到了豹房,两个时辰后,又将他送了回来。 这一趟十分低调,刻意做了改扮,没有惊动任何人。 回到风雨楼后,苏梦枕便谁也不见,在房间独处许久,喊了杨无邪和师无愧过来。 苏梦枕一袭红衣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脸色苍白,眼睛却很亮。 杨无邪和师无愧进来,苏梦枕便道:“余无语和花无错是卧底。” 两人都怔住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苏梦枕缓缓地道:“皇爷要动六分半堂了,他方才召见了我。” 杨无邪:“请公子示下。” 师无愧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跟着道:“请公子示下。” “我去见皇爷的时候,六分半堂也在。六分半堂跟我说得很清楚,无论风雨楼是否答应,皇爷都会这么做,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连六分半堂都站在了皇爷那边,风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