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命了敢唐突小姐!” 因着夜影这声厉喝,梅煦捏成拳的手,终究没朝凤舞砸过去。 梅香阁的寝室里,严彧确然在更衣,帮梅爻更衣。 他不要风秀伺候,执意要自己来,奈何女子衣衫繁琐,缀饰颇多,腰带绑了拆,拆了绑,怎么也系不好看,忙活半晌鼻尖已冒了汗。 梅爻望着腰间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果然是做别的很灵活,这等事还是缺练,不由得低笑。 他手一顿,紧跟着一个收力,将人拉进了怀里。腰带也不系了,下巴抵着她额头,服软道:“我系不好了,我还是更擅长解……等会叫风秀帮你。” 梅爻瞥了眼地上的纱裙,心道你也不是擅长解,你只是力气大,擅长撕罢了,嘴上却夸道:“彧哥哥已然很棒了,回去好好练,定能打出漂亮的花结。” 头顶传来一声哼笑。 她环住他腰,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没了龙涎香,呼吸间尽是他独有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趴在小玉背上,闻见少年清冽干净的气息,说不出来的味道,却叫她心颤。 她念了两年的人。 生离和死别,哪一个会更难过呢? 那被压下去的酸涩和不舍,突然间便又涌上来,堵得难受。 夜风从花窗吹进来,掠过冰鉴时偷了丝寒气,混着阵阵花香扑在身上,凉丝丝,甜润润。 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音色软糯如慵懒狸奴:“为何要做戏给梅煦哥哥看?” 他反问:“你不懂?那也未见你恼,还配合我?” “因为是你呀……但凡我露一丝恼意,立时便会打起来。” “我未必打不过他……昔日那几鞭子,我可还没讨回来呢! “昔日我也打过你……”霜启那几鞭子,虽非梅煦的铁棘鞭,一鞭下去皮开肉绽,却也抽得他红肿不堪。 怀里人在自责心疼,他双臂收紧,吻她发心:“无妨,那些伤我已你身上讨回来了。” 她含羞带忿地瞪他,又被他亲得软在怀里。 拥着怀里香香软软的人,指尖穿过她散落的发,如涉过一泓浅溪。想他过往以命搏来紫绶金章,又在朝堂千般算计,倒像是前世看过的残戏本子。“是大齐的储君,还是梅安的女婿”,他竟一个都不想做,只想与怀里人做对纯粹夫妻。 良久,他闷闷开口:“梅煦要带你走,我舍不得。我知你一旦回去,我怕是如何也娶不回你了……且你一旦回去,便意味着南北对峙或将开始,实非万民之福。” 他终于提到了这事。 她忍着酸涩开口:“你想留我?可能分得清几分为我,几分为世局?” 他所言何尝不是她所忧,可此话一出,无异于往他和自己心头各扎一刀。 严彧眸光晦涩,忽然低头一笑,指尖轻轻描摹她掌心的纹路,低声道:“你父王陈兵台海,若只为世局,我该亲手为你备马——用最体面的仪仗送你回南境,再往边线陈兵十万,与你父兄明刀 明枪对峙一番。” 他忽然拉着她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硬实滚烫砰砰起伏,“可这里每跳一下,都在说‘别让她走’。” “两年前我从南境回到西北,中箭坠马时,想的不是退兵之策,而是你红衣挑灯、仰首娇笑的模样。”他苦笑,“那时我便知,完了……” “家国是自出生便背在我身上的,卸不掉。可是对你的贪念却是一点点融进血里的,去不掉了。” 他捧起她脸,以额相抵:“若你非要问我,那便是九分私心,一分侥幸。私心让我想强留你,侥幸盼着……你也想为我留下。” “至于万民之福……” 她一双手下意识揪紧了他腰间衣袍。 他浅浅深吸,又缓缓开口:“万民之福……便叫真龙去护吧,我只求守得一人心安。” 她心头被狠狠撞了一下,眼眶蓦地红了。 她未料她只问了一句,他竟认认真真解释了这许多。 “傻的……”娇柔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微微哽咽,长睫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她缓缓将头枕在他胸口,青丝滑落,掩住半边潮湿的眉眼。 泪水浸透薄衫,烫得他心口发紧,他只能再将人抱紧些。 - 台海的军报和平王严诚明同日抵京。 太清殿里,无实权的太尉周玄策,本欲投靠瑞王却半道失了目标的兵部尚书褚衍,以及若干要臣,全都垂首肃立,心思沉沉。 严诚明一路风尘仆仆,灰尘都没来及拍,此时也在大殿一侧端坐,沉肃不语。 军报称梅溯已剿灭巫国生力,控制了台州海域,余下散兵游勇逃窜,有余孽登岸,刺杀了台州牧王藩,都尉陈庭风负伤,梅溯的副将梅信率军解了围,行刺的巫国余孽已遭绞杀!虽局面尚稳,还需朝廷尽快派人前往主持大局…… 没等念完,李琞已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种折子也敢往上报!不怕朕砍了他脑袋!” 他忽而一声喝:“褚衍!” 褚尚书慌得上前两步,一弯腰:“陛下……” “这便是你说得打不起来!朕的州牧都叫他杀了!” 李琞来回踱着步,“王藩该死,可也轮不到旁人替朕料理他!还好意思说局面尚稳,稳在哪里?整个台州都要姓梅了!褚衍你说,怎么办?” “陛下,眼下局面确是被动,可没有实据证明这是梅溯所为……” “还要实据?”李琞戳着褚衍脑门,“等梅安把刀杵到你的脑门上,你再来论实据!真是要气死朕!” “陛下息怒!”褚衍沉了沉气道,“事后梅信已主动撤出台州辖域,至少面上看来,对方并不想闹僵,无非是蠢蠢试探。臣依旧认为,打不起来,梅溯此举,一来是为兄长报仇,二来是向朝廷施压,希望迎回郡主。” 李琞黑着脸粗喘。 见陛下未再动怒,褚衍继续道:“臣以为,我方当威慑与防御并举。不若先应了他,放归郡主,迎回皇子李啠,勒令其退兵,释放出台州海域控制权,另派人接管台州政务和军务,并调台州外围兵力布防,同时启动质子谈判!” 李琞又看向周玄策几人。 老太尉出列道:“臣附议褚大人所言,眼下诸王式微,国本未定,南境梅氏狼顾鸢视,恐借靖难之名行王莽之事,因此臣请迎回皇子李啠,以绝枭雄黄钺之患!” 其他几人也来附议,陛下望了眼不出声的平王,似十分疲累道:“朕都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容朕想想。” 待到众人散尽,大殿中只有严诚明还默坐着,李琞沉不住气道:“你倒是吭一声啊?你往这一坐,跟座佛一样,怎么,还叫朕拜你才言声?” “臣不敢!” 严诚明终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