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是一夜未眠?” “可有消息?” 李茂直视着紧闭的院门,攥紧的拳头未曾松开。 “娘娘叫山岚姑娘传话来,说寅时初,陆离夜叩寝殿,请走了陛下。” 李茂的手微微颤了下,缓缓松了。 “主子回屋吧,您身子骨本就弱,便是铁打的,不睡觉也不成……” “好。” 李茂随口应了,由着老宫人扶进了屋。 屋里昏暗,老宫人不留神踢到个东西,待拾起来细看,竟是那枚御赐的螭龙镇纸,只有一半,另一半不知去了哪里。 老宫人噗通一下跪倒,连连叩头:“奴婢该死!老眼昏花竟没瞧见……” “起来吧。” 李茂并未动怒,只凉凉望着那半截东西,那是他日前当着李享的面摔断的。 数日前这个九弟破天荒来看他,他曾愤怒于两人相争,同是肮脏手段,他被废为庶人,关进了高墙,而李享只是削爵,还能安然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 眼下再见李享,他强忍着一腔怨忿,以三哥李啠的身份好生招呼他。 李享看他的眼神,起初是怀疑,之后讥讽,再便是可怜。 直到他说出那句:“待孤回京继承大宝,九弟,我定恢复你的王位!” 李享瞳孔骤缩!李茂从他眼中看到了疯癫带笑的自己。 他忽而又一怔,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惊骇,直直望向李享身后:“扶、扶光……你别过来,不是我放的火……我是三哥啊……火……烧死,都烧死!你别过来啊——” 他喊叫着抄起个东西朝门口砸去,那枚螭龙镇纸断成了两半。 “可惜啊九弟……”李茂唇角勾起,“你终究只是当棋子的命……” - 废太子府中,李享抵在石阶边缘,退无可退。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张脸,活生生的李啠!分明前一刻,他的死士还信誓旦旦说他被一剑穿胸,绝无生还的可能,可眼下,他就站在这里,完好无虞,连衣袍都未沾染一丝血迹。 “不可能……”李享嗓音嘶哑,似是从喉咙挤出来,“人呢!给我射死他!快射死他!” 李享疯了般大叫,却再未见有冷箭放出来。 李啠轻声叹息:“九弟,你总是这般……” 话音未落,李享突然暴起,抓起地上死士的长剑,猛地朝李啠扑过去。他出手全无章法,却狠辣至极。李啠未料他疯癫至此,仓皇后退,眼看剑尖便要划向咽喉,却听“当”一声,长剑落地。 李享一条腿猛地一屈,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墙根的阴影里,陆离慢条斯理地捻着一颗石子,嘴角噙着冷笑。 “陛下驾到!” 影壁后传来高盛尖细的嗓音,李享浑身一颤。 李琞一身常服,在高盛和恭亲王李慎的搀扶下缓缓行来。他行得很慢,像是每一步都碾在心尖上,晨光映照着他苍老的面容,眼底凝着深不见底的寒意。 李啠早已退至一侧,垂首恭立。 李享伏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砖,一动不动,仿佛废园中的一座弃雕。 李琞松开高盛的手,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在李享跟前弯下腰。 “朕多希望,没有在这见到你。” 他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血肉。 李享身体微微发抖,仍旧死死贴着地面,不肯抬头。 “抬起头看朕!” 李琞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和痛楚。 李享终于缓缓直起身,眼眶潮红。他望向李琞,见他眼里亦是血丝,苍老的面容上,是深深的失望和疲惫。 “朕曾以为,你是朕几个儿子中,难得不耽享乐、明理上进、才情俱佳的一个。” 李琞声音发颤,喉结滚动间,像咽下某种难吞的苦果:“可朕今日才明白,你最致命的短处,是不孝!” ? 如?您?访?问?的?W?a?n?g?址?发?布?y?e?不?是????????????n???〇??????????o?M?则?为?屾?寨?佔?点 李享身体抖了一下,嘴唇翕动,却终是一字辩白也没有。 李琞盯着他,眼底的痛意和怒意翻腾,声音又哑又厉:“朕为了保你,让你的母族担了所有罪责!可你呢,你还不知收敛!害了你四哥仍不知悔改,如今又对三哥下手!” 他呼吸急促,指着李享的手指哆嗦:“目无尊长,残杀手足……你简直丧心病狂!” 最后一句话落下,院中一片死寂,在场人仿佛连呼吸都要凝滞。 李享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砸在李琞脚下,洇出一片深色。他缓缓俯下身,额头触地,一字一句道:“儿臣……知罪!” 李琞良久无语,待气息稍稳,挥了挥衣袖,尽显疲惫:“押下去吧……” 李享被禁卫拖走,几步之外突然回头,望着李啠扯出一丝冷笑。 李啠始终垂首,直到看到身前绣着金龙暗纹的衣袍,才缓缓抬头,对上李琞一双复杂的眉色。 “你可恨朕?” 李琞龙目幽深,听不出是试探还是安抚。 李啠提袍下跪,叩首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草民,不敢有怨恨。” “草民?”李琞咀嚼着这个词,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还是怨恨朕啊。” 荒园寂静,只有风拂过蒿草的轻音。李啠脊背又往下沉了几分。 李琞目光掠过院中疯长的蒿草,墙根里的竟有一人多高。 “高盛。 “老奴在。” “叫人收拾一下吧。” “是……三殿下现下的住处?” 李琞冷眼看向跪着的李啠,从鼻子里逸出一声轻哼:“谁接回来的,谁管!” 陆离挑了挑眉。 陛下不赐府邸,陆离将李啠送到了静溪园,跟容老一起养鸭子。 这地方李啠并不陌生。幼时母后尚在,每年盛夏都会带他来此避暑。他爱这儿的野趣,可又觉这儿太“野”,没有东宫热闹。可在南境过了两年清茶淡饭、无人问津的日子后,竟觉风中草木气味儿都透着亲切。 几只白鸭懒洋洋地游来游去,他蹲在岸边,手里捏着一把谷粒,只轻轻一洒,它们便嘎嘎叫着,扑棱棱朝他游过来,搅出一湖碎光。 他想起幼时也曾在此处喂鸭子,那时身后跟着成群的宫人,母后含笑望着,凉风习习,满心惬意。 而今身后空无一人,只不远处一袭素衫,执杖而立,朝他微微颔首。 命运兜转一圈,又将他送回 了原点。 他起身,拍了拍手,朝容师傅走去。 多年未见,西北风沙让这个老头更清瘦了,但性情好似柔和许多,不似早年诸般苛责。那双眼睛满是皱纹,眼神淡泊,只偶尔掠过一丝锐芒,显出他并非寻常山村野老。 容崇恩也在观察他。眼下虽是一介庶民,其行止仍存着东宫时的气度,只眉宇间多了些谨慎。当年监国时锐意进取,如今再论及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