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绳断 “是我……太想她了。”……
季繁电话一直打不通。
忙音听了好几遍, 右眼皮开始狂跳。
往常不管外婆干什么,都会把手机带在身上。从来没有遇见说,打不通的情况。
不知为何, 心中忽然有些发慌。冥冥之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尖, 她抬手开了窗,想要缓解窒息。
第五次嘟声结束。季繁手垂下来,皱着眉,正想要不过会继续打, 突然听见轻轻几阵扣玻璃的声音。
一抬头, 看见徐音给她打比划。
季繁以为她要用,连忙探手开了门锁。
“你是不是想去卫生间,没事,你先……”
还没说完, 就被徐音打断:“繁繁,你哥说他在楼下等你, 让你立马下去。”
“……”
不安感在这一瞬间加剧,季繁手下一打滑。
整个手机掉落在地, 屏幕四分五裂, 碎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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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江川。
破旧的独院里站满了人。
季繁推门下车, 腿软得险些磕倒在地。
“季繁!”季南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
院落里的人闻声看来, 散开。
季繁在她们或虚伪或怜悯的目光下,一步步往前挪,轻轻推开木门。
老人躺在床上。两鬓斑白,鼻腔内插满了塑料管,她似是听着动静,费力地掀了掀眼皮。以一种慢到极致的速度睁开, 然后缓缓垂下,又睁开,如此往复。
“岁岁。”气若游丝的声音。
季繁踉跄地跪倒在床边,泣不成声。
她手颤抖着想去抚平老人脸上纵横的褶皱,却摸到了一手冰凉,心痛得仿若油煎。
老人伸手摸向她的额发。
季繁哭着低首,想要方便她触碰。然而她却还是没能如意,手悬于半空往下坠,被季繁反应迅速地抓住。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呢。
斑点遍布,血块凝生,瘦得只剩下骨头。
她呼吸很长,一对深陷的眼空洞又无神,胸膛上下起伏,嘴巴嗫嚅,不知在细碎说着什么。
季繁握住她的手,伏下身子,迟疑地将耳朵凑过去。
“我们……岁岁,以后要……好好的。”她的气息渐弱:“不……要偷偷躲起来……哭了。”
季繁用力捏紧她的手,忙不迭抹眼泪:“外婆,我,我没哭,你看……我没哭。”
卫昭完全没了力气,眼睫半点都抬不起来。仪器噪声在滴滴震。季繁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贴向自己的脸,直至监控器彻底变成一道平线。
“外婆。”她平静地流泪:“你为什么也不要岁岁了呢?”
有人上前帮老人掖好被角。
季听岚和季元平一人一边,动手捏了老人的嘴巴,忙要掏出她脖间系着的铜钱,往里塞。
视线里有红线一闪而过。
那抹红刺目且悲艳,她脑子混沌,怀抱着老人渐僵的身躯,蛮力躲开:“你们干什么!”
季听岚和季元平皆是一愣。
季南上前扯她的衣袖,却被甩开。她鹿眼圆睁,眼角染上猩红,牙关紧咬着。
“你们都滚!滚开啊!!”
“季繁!”季南靠近一步,拽她,强行将她的指头一根根掰开,扣着头,摁进怀里,喉结滚了滚,哽咽开口:“我们让外婆安息。”
“她没有死!”季繁想要挣脱他,手掐上他的臂膀,指甲深深往里嵌,咬牙盯着老人那张死灰色的脸,一字一顿:“她不可能死!”
季繁接受不了外婆的死亡。就像,她接受不了,自己再一次被人抛弃。
“季南,她说好要活到看我们结婚的……”季繁忽然找到了依据,她转身揪着季南的衣服,指尖一点点缩紧,“不对,她一定是生气了,嫌我们不够听话,你快,快给陈硕打电话。”
她神神叨叨,显然是入了魔症:“我结婚,我要结婚,等我结婚她就会醒过来了对不对!”
屋里乱乱糟糟成一团。
“季敏!”季听岚不满她的矫情,斥责:“你给我闭嘴!”
季繁:“闭嘴的人该是你!”
她推开季南,情绪终于崩溃,急赤白脸和她争吵:“季听岚!你告诉我,为什么外婆会错过关键治疗期!”
季南告诉她,老人本是哮喘发作,是因为发现不及时,才导致无力回天。
她一字字地质问季听岚,又仿佛是想透过她,来扪心自问。
“为什么?”季听岚像听见了笑话:“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