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侵袭,脚下的土壤十分坚硬,凝风前去探路,林锦璨把萧南衣驮在背上紧跟其后。
在林间蛰伏半晌,前方那两条发着光的长龙,忽然改变了方向。
凝风面色变得有些凝重,他回头叹道:“应该是青芜。”
“这样,我先去东边那条路,若我在半刻钟之内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南衣往另一条路去。”
林锦璨点头:“你保重。”
除一些风吹草动声,山间难免有猛兽凶禽出没,萧南衣把下巴靠在少女温热的肩颈,阵阵馨香,让他逐渐放松警惕,这几日不曾安眠过,没一会儿,眉心酸胀,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
场景回到那日绵绵阴天。
祭祀台灯火辉煌,云幡飞舞,号角声在圆形大舞台中央响彻云霄。
此番祭祀仪式,是要用老苗王的骨灰喂养新苗王的虫蛊。
他把蛊王交给同僚后,特意回避了其他人,孤身来到一不见光的岩洞中,洞中摆满大小不一的坛子,而这些坛子里都是已亡故的人的尸体。
他在角落一只坛子前跪下,打开尘封数年的坛子,里面没有肉身残骸,只有一点儿可怜的衣冠冢。
委屈和不甘如烈火般在心中熊熊燃起,少年握紧腰间的佩刀,往祭祀台走去。
雨点滴滴答答落在脸上,滚烫而灼热。
他砍杀面前的数十人,削去大祭司的手,将其怀中的盒子夺回,将剑指向王座上瑟瑟发抖的人。
没有犹豫,利刃终于刺入对方心脏,大仇已报,胸中压抑的怨气倾泻而出时,眼前的人忽然变了。
一阵天旋地转,锣鼓喧天喜气洋洋,剑已掉在地上,沿着手臂看去,他的掌心揪着红色喜袍。
喜轿上美艳的妇人,冷冷瞥了他一眼,将袖子抽回:“此人脏了我的衣服。”
话音刚落,一道呵斥声灌入耳道:“何人这般无理,竟敢惊扰大夏皇子妃的轿辇?”
肩膀一疼,他被一个身材娇小的侍女轻推到了地上。
他跌坐在泥土中,看着侍女晃着他的肩膀:“阿元,快回去,回到你爹身边,就此忘掉你的母亲……”
声音逐渐飘渺,耳畔边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的抽泣声。
他惊厥一抖,睁开眼时发现,他正蜷缩于少女温软的怀中。
为了减少血气飘散,林锦璨把斗篷解开将身边的少年紧紧裹住时,触及他滚烫的额头时,才发现萧南衣似全然没了生息。
林锦璨抱着“尸体”无声呜咽了半晌,感觉到人动了动,她吸了吸湿润的鼻子:“……你没死?”
萧南衣从梦魇中醒来,心口有什么刮过,他坚定,他要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哪怕是将一颗赤诚的心碾碎。
他道:“若我有一天死在谢鹤徵手里,你会如何?”
林锦璨听罢,抓紧裙子咬唇说:“我的命是你给的。”
“若真的有那一天,我会以同样的方式杀了他,然后下来陪你。”
萧南衣笑了笑:“陪我?那这是叫殉情么?”
林锦璨眼睫抖了抖,意识到对方大概是想活跃气氛,她懊恼低头喃喃自语:“你…干嘛取笑我,不是殉情。”
二人之间有片刻沉默。
萧南衣直起身体,用袖子把林锦璨的脸擦干净,脉脉注视着她:“阿妩。”
“嗯?”林锦璨窘迫地扣着胸前的头发。
“萧妩一,我心悦于你。”
风吹树梢,林锦璨顿住,她心头剧烈一颤,酸涩从心房翻涌到鼻尖。
相伴数十年,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戳破了。
……
萧南衣见她一味垂首不说话,耳朵跟打了胭脂似的:“我只是将我的心意告知于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明知道……”林锦璨剜了他一眼。
他轻笑,看了眼天边偏移的月亮道:“时间到了,人还没有回来,我们走吧。”
林锦璨点头,抱住萧南衣的腰侧,担忧道:“凝风会不会有事?”
“他大概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或许能解决。”
二人沿西边的小路走去,穿过遍地丛生的荆棘,视线慢慢开阔了起来。
他们所处之地是一座山峭,一些松树和野草顽强长于峭壁的缝隙间,可以将他们很好遮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