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公主的出身颇有瑕疵。
她是林家庶出姑娘的事不能再提。
宫里来的内侍传达圣人旨意,只说她们母女从前流落街头,是林老爷心善,将她们收留在府中,是以这才认了公主为养女。
既是养女,那这公主之名便来得名副其实,无人置喙。
林莺娘原想着带姜氏来金陵。
她如今是公主,那非林崇文亲生的事便瞒不住,她忧心林崇文不能善待姜氏。
但这事圣人另有考虑。
姜氏到底曾混迹过青楼楚馆,这样的出身,于皇室威严是有碍的。
姜氏不能来金陵。
但是,她也不能待在江州。
如今林莺娘已不再是林家女了,姜氏自然也不便留在林府。
江州知晓她母女往事的人甚多,人多嘴杂,到底不宜。
圣上宽慰林莺娘,“你放心,你的母亲朕会亲自安排人去照料安顿她,定保她一世富贵安稳。”
圣人一言九鼎。
当即遣了人来江州安顿姜氏,就连林崇文,也叫圣旨堵了嘴,不敢出去妄言。
眼下,正是已然安顿好的姜氏给林莺娘来信。
她如今去了江南的一处富饶之地安置下来,高门大院,仆从丫鬟如云,出行都有人伺候跟随,俨然是豪门贵妇的派头。
满篇书信,洋洋洒洒下来,都是说不出的骄傲和得意。
林莺娘纵是没瞧见,也能想象得出她指使旁人写这封书信事眉飞色舞的神态,定然是同从前一般,欢喜得嘴角都要翘起来。
不。
如今她的女儿是成安公主,依着姜氏的脾性,此时她的嘴角该翘到天上去。
就像现在的林莺娘。
她看着姜氏的书信,眉眼皆弯,嘴角也几乎要翘到天上去。
只是最后,她看着书信的最后写到:“母亲一切都好。只是我的儿,为母甚是挂念你。我们母女别离已久,你在金陵城,可一切安好?”
林莺娘扬起的嘴角瞬间崩塌了下来。
她在金陵城一点儿也不好。
这里群狼环饲,虎视眈眈,她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日不是担忧着又被谁惦记上了,就是记挂着要想什么法子去陷害旁人。
人便是如此。
平常受了委屈还能勉强撑着,不叫人察觉,但若是有亲近之人关怀,便是无论如何也撑不下去。
谢昀本来以为林莺娘收着书信会开心。
他看着姑娘先是扬着嘴,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而后忽然那眉梢的笑意落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紧抿着的唇。
再一瞧,连眼眶都是红的。
“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我哪里哭了?”姑娘还硬撑。
谢昀无情拆穿她,“还没哭,你眼睛都红了。”
“没有。”
林莺娘将眼里的泪意硬生生逼退回去,嘴里还辩解,“我这是刚刚在五皇子面前掐自己掐红的眼,现在还没退回去而已。”
真稀奇。
平时哭不出来狠命掐自己,如今当真哭了却非要辩解说自己没哭。
谢昀沉沉的眼看着她,不语。
林莺娘面上觉得过不去,又狡辩,“都怪侯爷。好端端的让我去害五皇子,我这一时哭不出来可不要死命掐自己么。侯爷看,我虎口都掐红了呢!”
她将方才给两个丫鬟瞧过的虎口又给谢昀瞧。
果然虎口处深深一个月牙印记。
谢昀窥视的眼这才收起,他轻轻用指腹摩挲那块掐痕,慢条斯理,“怎么掐得这样狠,疼么?”
话头被轻易转走。
姑娘用力点头,“疼!可疼了!侯爷可要好好补偿我才行。”
她总是如此。
但凡做了事便要有所求,斤斤计较得很。
好在他也尽皆包容,不过微微一笑算作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