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黑色的小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敲着不规律的节奏。
咔哒,咔咔,咔哒哒。
每走一步,灯光便暗下一分,空气也愈发湿润。
穹顶如雾气似的散了,橱窗也是,地板也是,取而代之的是夜色中的雨。
滴答,滴答答,唰拉拉。
她还在走,话音高亢,背对着他。
“为什么不能分手得干脆一点呢?别来找我了,别跟着我了,陆京择,我受不了了。”
“我就是觉得我配——算了,我就是觉得江远丞更好玩。跟他在一起很好玩,跟你在一起不好玩了。”
“嗯就是他带我去玩跳伞了,还带我开直升机了,嗯还有好多……没想到有钱人玩的都那么好。”
“你不要哭啊,陆京择,我说不定和他过几天就分手了呢?你这样子我一下子也好难过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难过,就是很闷……”
“我有点难受了,我要回去了,你这样子让我觉得我很坏。”
“……别跟着我了。求你了。有点出息吧,你这样子我觉得学霸属性都不苏了。
“像个人吧,振作一点吧。”
明明是哽咽的声音,可她脸上仍是不解,于是他奢望她脸上的每一滴雨水都混合了泪水的成分。她转过身时,起先在走,后面是跑,雨水或是泪水也跟着她跑。慢慢的那雨水又往上飞驰漂浮,无限拉长,最后化作缤纷绚丽的气球彩带。
“起码,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她不想见你。”
“我非要见呢?”
“……上赌桌吧,输了,我要你一只手。”
在乐队弹奏舞曲,小丑们演着滑稽戏,光怪陆离却又华丽的别墅里。赌桌的筹码腾转挪移,陆京择手里最后一枚筹码也滚落在地上。
最终,江远丞将刀钉入他掌心,深入赌桌,姿态冷峻而散漫。
“输光了。滚去国外吧。”
血液喷薄而出,溅撒在两名赌徒的脸上。
江远丞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深邃的灰色眼睛里带着些随意,话音很轻,“她就在二楼,可你上不去,也见不到。真可惜。”
他走回庄家的位置,坐下,倚靠着椅背望他,眼皮的血液并没有擦干净。
陆京择舌尖抵着牙,英俊而苍白的脸上疼得几乎扭曲,汗水与血融成一团,顺着下颌线流淌到洁白的领口。他咬牙,握住刀柄,下一秒,疼痛加剧。
他顷刻间仰起头,脖颈的青蓝色脉络几乎凸出,仿若如濒死的天鹅,喉咙泄出无声的气。
江远丞笑了下,灰眼睛里没有笑,“穿刺伤在见到医生前,保持原样比较好。”
陆京择拔起刀子,握住刀柄一用力,将刀钉回桌上。
闷闷的铿楞声响起。
陆京择干脆地转身离开,手背的伤口血液再次喷薄,随着步伐流了一地。当他走出了别墅时,他再次回头,二楼的一处房间灯光亮起,窗帘后,是两个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雨水骤然而至,天地都在摇晃,夜空的月亮却在雨中长久伫立。慢慢的,月亮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苍白,将时空中的一切扭曲吞噬。
陆京择从那白中看见自己的脸,他道:“走吧。”
二把手愣了下,连忙往前走。
他们走向相邻的下一个商铺,刚走过去,后面却又一道娇俏的声音,带着点怒气。
“你故意的吧!都答应我赴约了,连身礼服都没有?”
陆京择的指节痉挛了下,左手的疤痕像是一道火焰一般,将手背与手心全部灼烧起来。他又听见那道声音。
“你怎么能穷成这样呢?!”温之皎崩溃地抓着薛灼灯的领子,“穷就算了,还不长嘴!”
薛灼灯的低着头,黑而卷翘的睫毛很浓密,唇抿着。他现在仍是那派朴素的样子,黑色卫衣,牛仔裤,黑发下的眼睛有些无措。
他以为她会放弃。
因为他的任务要求他在现场,暗中帮谢观鹤羞辱她,以及给他们下药。那就只能当侍应生最合适。可她却把他抓到这里了。
薛灼灯看向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感觉着淡淡的热流,那一处的肌肤变得潮湿而温热。他仍然垂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