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只听小厮喊道:“少爷,到了。”
黎谨行却沉默了一会儿才应声,刚扶着小厮的手下了马车,那头田庄里的人就迎了出来。
是来到田庄一年多时间的老罗,他本是晋阳府下一镇人士,还在镇中酒家做了掌柜,只是一年多前晋阳府那边遭了灾,老罗哪怕有些积蓄,却也不得不逃难。
因着最初心软,看着人家幼儿的情面上救济了几家邻居,结果就被惦记上。
哪怕最后逃脱,家中老母和一个幼儿还是伤了身子,最终没了性命。
等到这田庄附近时,老罗家只剩下他与两个瘦瘦弱弱的儿子、病病歪歪地老妻。老妻当时已然到了弥留之际,被儿子们换着背着,但最终也没留下命来。
是柳连竞收留了他们。
黎谨行与柳连竞相识以来,他常年在做这样的事情,救济的人不计其数。
柳连竞住到田庄内一年多时间,依旧如此,此刻在田庄内三五步便能遇上一个他救下的人,甚至是一家子。
不少都是年轻力壮正当年的小伙子——哪怕当时瘦弱、病歪歪的,现如今也养回来了——很是能干活,也很是勤劳肯干。
老罗如今在庄里做个管家,处理庄里各项杂事,也包括与田庄里的佃户们交涉。
比如此刻,面对这个田庄的真正主人,真正收留他们的人,特别是后面被柳连竞收留的那些人,此刻都来见一见难得见到的黎谨行,恨不得纳头叩拜。
毕竟柳先生说了,他们能够生活在这里,一切都是黎少爷的恩典。
老罗道:“都散了散了,围在这里作甚?耽误贵人的事情。”
“家里田地都伺候好了?那就去打草喂猪、赶鸭喂鸡,还觉得没事儿忙活不成?还嫌日子好过了?”
黎谨行如约来找柳连竞,是听他说有要事相商,哪怕这些人都是真心来道谢,他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何况他虽来庄子少,大多时候是与柳连竞在城中相见——柳连竞说他到底是黎家嫡子,事忙,他倒是闲暇颇多,多走这段路不耽误事——但其实也是来过几次的。每次都被人这么热情地道谢,倒是让黎谨行觉得有些羞赧。
毕竟人都是柳连竞救下、收留的。虽说是用的他的地方,他也曾给庄子里送过些米面粮食与药材,可他却也不觉得自己算做了什么大好事儿。
面对这些人的感谢,难以愧受。
这些情绪不过一转而逝,看到柳连竞的时候,黎谨行就露出了笑容来。
穿着一身青衣的柳连竞也浅笑着迎上来,他虽说比黎谨行大上三岁,可长着一张显小的脸,看上去反倒还比黎谨行年岁小似的。
若是遇上不熟的人,只怕要么感叹一声他孩子长的过高,要么说一句这孩子怎么偷穿大人衣服。
——作为黎谨行的朋友,不论他此前是什么出身,现下也不可能穿不合身的衣服。只不过衣服大小是合身的,但衣服式样却有些过于宽大了。
过于追求“宽广大袖”、“飘飘欲仙”,反倒有些违和。
但从相识时,柳连竞就是如此,黎谨行也不是个对旁人习惯指手画脚的人,自然不曾提过这些。
“其实此次寻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两人寒暄一番,下人上了茶水点心,简单吃喝几口后,柳连竞说到了正事上。
柳连竞帮他许多,难得有一件事情求上来,黎谨行自然是让柳连竞直说。
“先生助我良多,但有吩咐,必当付诸全力。”
柳连竞低头敛目,举起茶杯遮掩双唇,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不知能否请你多在这里留上几日?”
黎谨行愣了一下,这算是什么帮忙?
放下茶杯的柳连竞一如既往的挂着温和的笑容,可此时此刻黎谨行没来由觉得古怪——他不该怀疑一个帮助自己许多的朋友,但此时他就是觉得一股寒凉窜起。
他本该想自己这是不是受了那不知名的人的话影响了。
但他又知道不是。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也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也是这时候,一人推门而入,手中还拿着一柄染血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