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檀见二婶娘宋氏听着这般荒谬无比的话,也就笑了一下,声音平和朝刘妈妈问:“方才说的什么,我隔得远没听清,劳烦刘妈妈上前再说一遍。”
刘妈妈见周氏垂眸默许,便有些得意忘形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宋氏突然站起来,抬手一耳光朝刘妈妈那张胖脸上招呼过去。
这会别说刘妈妈了,花厅里所有人都没想到,瞧着和和气气的二夫人会亲自出手打人。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巴掌声落进姜令檀耳朵里,是那种重到让人牙酸的声音,刘妈妈在不远处被打得差点原地转了一圈,臃肿的身体僵硬着,满脸惊愕摔在地上。
“放肆东西。”
“你这贱奴什么身份,我嫡出的九姑娘又是什么身份,容得你这般信口雌黄。”
荣庆堂众人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震得皆是一愣,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姜令檀看见宋氏慢悠悠往前走了两步,直接走到大夫人周氏面前,平静声音透着冷意:“我家云婉今儿穿得可是粉衣裳,哪比得一身大红衣裙的十姑娘显眼。”
“这都能瞧混,莫不是府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瞎了眼不成?”
周氏坐在太夫人身旁,面色铁青恨不得生剜了方才那个多嘴的万婆子,可宋氏的话都问到她脸上了,她自然不能装死,只得强忍着火气咬牙道:“有什么看不看错的,你是误会了。”
“方才也都听见了,是我家云舒心善,见永平郡主落水想去拉她。”
“云舒和她九姐姐云婉关系最好,两人站在一起哪有谁推谁下去的,不都是为了一起救人。”
听到“救人”二字。
姜令檀发现二婶娘神色微变,垂在袖中红肿轻颤的指尖狠狠一握,声音说不出的嘲讽:“十姑娘这样心善,当年七姑娘落水时就该她去救才对。”
“也省得我苦命的嫡长女姜云雪才定下婚事不久,就因救人溺水病亡了。”
随着宋氏话音落下,花厅里骤然一静,连一直未开口的太夫人童氏都变了脸色。
当年二房嫡女姜云雪到底是怎么死的,周氏心底比谁都清楚,二夫人这话落在她耳朵里无异于恶毒的诅咒,她气得浑身都在抖,又要维持她平日贤惠端庄的名声。
咬着后牙槽死死盯着宋氏:“你说什么胡话。”
“你疯了不成!姜云雪溺水病亡和我家云舒有什么关系。”
“今儿这事就算是云舒为了救永平郡主心急,一不小心把九姑娘也一起绊入水中,那也是自家侯府姐妹间的误会。”
“永平郡主作为成王嫡女,成王妃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若是出事,我们长宁侯府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宋氏似笑非笑瞥了大夫人一眼,慢慢走到太夫人面前跪了下去:“母亲。”
“儿媳求母亲替九姐儿做主!”
“当年五姐儿云雪落水惨死,不了了之,都说是七姑娘不甘心一个人走,才带走了媳妇苦命的长女。”
“但今日云婉落水一事,媳妇绝不善罢甘休,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想害死我的女儿,才整出了这样的借口。”
太夫人看见二媳妇宋氏直挺挺跪在身前,想到五姑娘云雪也是心口一悸,痛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她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我记得前些日子是云雪的忌日,也吩咐了府里的婆子去烧了许多冥纸,那孩子我同样也舍不得。”
“可今日不过是姑娘间的矛盾,怎么好端端又想到云雪了。”
宋氏膝行往前挪了几步,颤抖的指尖死死抓住太夫人的手双目通红:“母亲,因为前几日黄婆子在破屋醉酒打翻了烛台,活生生
被火给烧死了。”
“当初就是她叫人不及时又贪生怕死,害了我的女儿,这都是报应!”
太夫人听了这消息,当即唬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姜令檀在一旁听着,冷不伶仃听二婶娘提到黄妈妈,她心里也是蓦地漏了一拍。
余光看到周氏一张脸白得像纸,嘴唇抖个不停,声音发虚勉强道:“母亲。”
“那个黄婆子上不得台面,不过是她自己嗜酒作践得了这么个下场,加上这几日府里要办诗宴儿媳忙得脚不沾地,自然就把黄婆子这事给忘在脑后了。”
周氏本还想解释什么……
恰在这时候,在里间睡着的十姑娘和九姑娘用了汤药都醒了。
姜云舒一醒来,就张口咬定她为了救永平郡主,没注意周围不小心被人给绊下去的,丫鬟婆子想要多问,她就装作溺水头痛模样,一问三不知。
姜云舒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在姜令檀看来是十分聪明的,她既没指名道姓是谁推的,又特别强调了她是为了救人。
若是姜云婉醒来,就直接指责是姜云舒推她落水,反而会显得牵强不够体面。
周氏听了丫鬟婆子的汇报,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几分,现在只要等姜云婉醒来看是怎么回答的,她就不信这侯府还能让二房反了天去。
“善善过来。”
姜令檀听见有人喊她,抬眸一看发现是面色虚白的太夫人正朝她招手。
她乖巧走上前,轻轻握住太夫人颤抖不止的掌心,那双苍老的手凉得似冰水里浸过,没有一点温度。
她接着听见太夫人声音疲惫朝她道:“你姐姐们落水,本是叫你去里间陪着的,却把你忘在这儿了。”
“好孩子,去看看你九姐姐和十姐姐,都是一府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夫人这话听着像是说给姜令檀听的,让她去劝劝姐姐们,实际上却是说给周氏和宋氏听的,无非是以大义为先。
周氏眼中不甘一闪而过,跪在地上的宋氏隐含恨意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