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道:“其他的,随嫁妆带走,这些东西,就封到这里吧。”说罢,不在意地将眼睛移开。
昨日摄政王上书,要求将婚期提前到下月二十八,说是丁丑月丁酉日最合世子公主生辰,有大臣借口时间紧凑,来不及准备,却被他反问:“臣听说礼部一直在准备婚嫁之物,难道不是陛下在为公主出嫁做准备么?”
侍郎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怎么敢说这是陛下预备的迎妃之物?
摄政王又哈哈一笑:“那就是陛下要纳新妃了,欸两件喜事撞在一起,国库艰难,臣子也能体谅,我王府的冠冕婚服早就备好,陛下,不如将准备的物事让公主先用。那些粗陋的帷帐彩球之类,既应急,又不值什么钱,不会短了新皇妃的,其余的王府补上。”
其余大臣鸦雀无声,就连往日早朝必会争吵的高相和摄政王两派官员也没多嘴。
于是这场仓促定下的婚事,竟然也顺顺利利走完前面的礼,只等着王府的轿子接她大婚。
“公主,离下月二十八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金雀儿拾掇着手上的东西,一边搭话道。
合欢倦怠地回头,捧着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宫里的意思是,让你们留下,还是跟我出宫?”
她宫里有六个大宫女,并三个大太监,其下还有合欢许多不知道的粗使太监,没留头的小宫女。小宫女小太监们躲过前几次的清洗,见着她瑟瑟发抖,吓破胆子,宫中规矩,也没有带他们出去的礼。
有的人不愿出宫,只愿意在皇宫伺候,有的人更愿意在外边呆着,天高地远。
“你且去问问,愿意跟着的,就跟着我去王府,不愿意的,赏一笔银子,领回内府重新派差事。”
金雀儿应了。
“公主,这些日子您大病未愈,身子消减的厉害,这制衣司才做的衣裳,看着宽了许多。”金珠儿捧着衣袍,唏嘘道。
她小声嘀咕:“反正都要从宫里离开了,不要白不要。”旁人手里都做着活,她忽然悄声说了这么一句,大家被她那副精明的呆样弄得笑出声,合欢也掌不住,伏在桌上笑了。
另一个小太监花穗子道:“那便快叫他们再制一批,省的去王府没有衣裳穿,刚进门就没了威信,”他煞有介事地说:“这公门王府,连花圃里的花都是势利眼,您要是稍有点不是,闲话满天飞呢。”
“你整天呆在宫里,如何知道?”
那些宫女见合欢笑了,也着意找些事儿逗趣,便故意引花穗子多说话。
小太监梗着脖子,瞪圆了眼:”宫里的姐姐们都这么厉害,更别说外面的氏族奴仆,盘根错节,世代生息,里头的学问大着呢。“
“欸呀呀可了不得,这竟还是有见识的。”金珠儿故意羞他。
合乐的向后一仰。
“公主,”金坠儿抱着什么东西过来,看着好大一堆:“嬷嬷叫我整理书房,可巧看到这些,咱们可是要带这画去王府?”
合欢随口问道:“什么画?”
她把画拿过来,只见上面画着一高楼,碧瓦飞甍檐上坠着小铜铃,后又附了许多内部解图,可以看得出耗费了许多功夫,这才成就这栋楼。
“还水楼?”合欢读了画右侧所题的字:正顺元年,为友人萧若华贺言旐妹子所作。
言旐?
这两个字一吐出,合欢脑袋就是一晕,她捂着额头咬牙道:“这个东西不要了,烧了吧。”
这样的剧痛很常见。
有时因为看见什么东西,或者见到什么人,她漠然地想着,时间这么久,已经是四年前的画,早已经没了用处,楼建成了,烧了也好。
这栋楼京里就没人不知的,文人骚客作赋作诗,传的是天上有地下无,海外使节来朝,更是把那楼看作神迹,宫里无人不知。合欢在书里看到多次,没想到她这里竟然有图纸。
那幅画后写道,还水成楼日,吾当作画一副,画遍楼里楼外风土,为友若华生辰礼。
还水楼建成日,才子们作赋数篇,观礼之人名列赋中,并无她孟合欢之名,可见,费心保留的东西,旁人不见得多喜欢,她笑叹自己失忆前到底是多傻,才把那些不值得的东西视若瑰宝。
“都放库里吧。”无用之物,眼不见心为净。
侍女们抬着东西,锁进最里边的库房,随机落上一把锁头。
第20章 轻时
◎孟合欢就是爱慕虚荣的女郎,这才拒了他◎
宋家一直是氏族里最特立独行的家族。
具体可以表现为,宋家出了不少隐士怪才,就连宋家这一辈的轻时公子,天天在道馆,即便出来行走也整日穿着道服,不问仕途问鬼神,同龄的人要么专心学业,要么一门心思振兴家族,而宋家却从不管束这个。
宋家的怪,还在于府邸的位置。
其余世家,最爱在皇城中心地带圈出一大片位子,建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有些讲究的,更从南省请来工匠大师,建的精细巍峨,一步一景。
宋家却不然。
不仅府邸选在靠山靠水的偏僻地方,就连装饰,都爱个自然之道,只种花种草种树,弃了白玉,只用白石作栏,也不铺路,用碎石子充数,只消雨天不太过泥泞便是。
宋轻时的丹房就在他院子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