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合欢生气了,还是对他。
萧若华几乎要笑了,这怎么可能,自他和孟合欢认识起,从未见她生过气,不管他要求她做怎么苛刻的事,哪怕是她几月几月好不容易做出的东西,他随手拿去堵住言旐抱怨的嘴,她总是笑着摇头,然后将东西备好。
这次也应该是一样的啊。
他困惑地看着她,连头上淅淅沥沥留下的茶水都顾不上。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变得这么快,快到让他来不及反应?
不过是几张图纸,她怎么会扔了?昔日也不是没有过此事,可她都是将东西都收到柜子里,妥帖珍藏。
萧若华踉跄一步。
是了,她孟合欢从来只对那人留心,旁的人不过顺带的。
经年的不甘在胸口恣意游走,烧的这紫衣少年郎两眼通红。
“好,好,好……算是我萧若华看错了人,昔日的情分,不过尔尔。”
明明他们先交好的,为什么,她对他事事比旁人低一份?他萧若华,真的比旁人差吗?
合欢漠然地看着他。
里面的是是非非,她全然忘了,又谈何感受,可是,他们不该害了万福,他口口声声看错,那以前那个困于情谊而信任他们的她,更是看错了!
如今的她已非昨日,又怎会被所谓的昔日情分困住?
“金雀儿,送客。”她淡淡吩咐着,转身进了屋内,迤逦裙摆在紫衣郎君的眼眸里消失,他发上水迹干透时,也再未出来。
第24章 大婚
◎万象自此新◎
承平四年,大雪,正是长宁公主下降摄政王世子的佳期。
宫里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大红的灯笼锦缎高高挂,一水儿的杂戏乐曲不停唱。
合欢抿了抿嘴上的唇脂,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她不习惯地笑了笑,嘴角抿起。
倒像是比哭还难看。
身边小宫女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她也没心思听。
太监宫女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一会儿捧着衣裳,一会儿捧着首饰。
嬷嬷用几根细绳为她绞脸上的绒毛,另一个嬷嬷赶空往她的脸上抹着些什么,头上被放了一个很重很重的流苏冠,饶是早已见过,合欢也是忍不住为这华丽的冠冕目眩神迷。
“也不知为何如此匆忙,六礼里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俱是两三天之内完成。偏偏挑了冬日来完成大礼,听说那世子身子忒地薄弱,今日又是大雪,风倒是没有很大,也不知他是否撑得住,别闹了笑话才好。”宫女儿里年纪最小的金珠儿这般说。
嬷嬷却道:“日子都是王爷亲自定的,如果不是世子自持能撑得住,如何会定在今日。”
说罢,她往外一探:“似乎是有雪了。”
金雀儿捧上耳坠子,手里用劲把金珠儿儿扯到外间:“快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惹公主烦心,你这会子不如去厨房盯着,看咱们的饭好了没有,也取一些好入口的,让公主垫垫肚子。”
她却道:“这如何是有的没的,明明是正要紧的事。世子身子那么不好,万一出了事,摄政王岂不是要寻咱们公主麻烦。”
说完将门帘子一打,径自出门往厨房去了。
嬷嬷为合欢描妆上粉,又看了看她的发丝,有些不服帖,取了妆盒上的头油,用篦子抿抿。
“今冬天气干燥,我看公主的头发也有些干枯,我们也该用芝麻泡一泡才好。不过也不碍事,等咱们到府里,用老奴以前寻摸来的古方,定是又黑又顺。”
宫女嬷嬷们忙的不可开交,合欢却有心思看她们手忙脚乱的样子,嬷嬷们自然发现了:“公主还是个孩童性子,寻常女子,不是害羞就是害怕,公主的眼里,都是新奇。”
“王府人少,公主以后也落个自在。”
合欢被她点了绛唇,描了新月眉,她平日不爱打扮,又爱独自窝在殿内,所幸连妆也未画,今日这么一盛装,不仅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还使容貌更加雅致绝伦,脱俗可人。
她也盯着镜子瞧。
那人眼如江南濛濛雨,脸颊似被杨柳风里的桃花拂过,娇艳羞怯,而唇上的绛色更添一抹喜意。
金冠戴的端正,它不像寻常冠冕做的死板,反而别出新意将各色珠宝用金丝累成,以一种任意自然的姿态在冠上颤动。
“不愧是王府派卫队护送的冠,真好看。”宫女们小声说着话。
嬷嬷小心翼翼地将流苏整理好,垂在脸侧。宫女们已经托着嫁衣进来,那嫁衣娇贵无比,又极其繁琐,故而须所有拾掇好才能上身。
“这天寒地冻的,王爷也舍得世子来?”说话的是某位宗室的妃子,她这话一出,周围人竟不敢再说,只明里暗里往合欢那里瞧:瞅瞅,当初名满京城的贵女,如今竟沦落至此,多可怜啊。
从古至今,哪一个新郎官不是亲自迎亲的,除了那些来不了的病痨鬼,可怜金柳质的公主,也免不了红花带了换白花,大喜过后是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