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人皇’的背后可能是大乘。” 程玖的话如拨云见日,洛书很快捋出一条思路:“大乘一直活跃到南北朝期间,但从建安大疫之后,混沌开始崛起……” 她越说越快:“烂柯人的典故也出自魏晋,然后是思想启蒙、工业革命……” 洛书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也进入了程玖说的那种临近疯狂的亢奋,一时间无数的想法在她的神经元之间穿梭:《连山》《归藏》和传说用楔形文字写就的《理智之书》失传,新作与伪书层出不穷,神的活跃与沉寂中仿佛有着某种时间上的脉络,“河图洛书”有理论上属于烂柯的时间权柄…… 这时程玖喃喃道:“从一列到七列,逐渐升维。” 洛书仿佛就要抓住那个线头:“什么?” “杨海移说四十九符文中,每一列是逐渐升维的。”程玖:“那么从第一行到第七行呢?” 洛书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 “有没有可能,从第一行到第七行,也是逐渐升维的呢?”程玖:“所以人类到此为止,只成功解读过第一个符文。因为只有这一个符文,描述的是人类所在的宇宙维度。” 洛书:“可是,不是只有十一维空间吗?” 而符文却有四十九个! “十一维空间只是假说,而且,也许‘维度’不是最好的表述,”程玖:“我认为,或许这里应该使用‘自由度’。” 系统的自由度,指的是系统中独立变量的个数,亦可理解为自由程度,或者变化的空间。 宇宙的变量是什么? 人类最常使用的,是三维空间中的质量和速度。 但还有呢? 那些处于人类的观测之外、超乎人类认知和理解的变量,还有多少? “如果这一假设成立,”洛书顺着程玖的思路推下去:“从七号符文‘太阳金乌’,到四十九号符文‘河图洛书’,自由度也是逐渐增加的。” “我们干脆大胆假设,”程玖:“更高维的神,拥有所有低维神的权柄。这就解释了,你为什么有烂柯的权柄。” 洛书:“但如果这样解释,那么为什么还会有神战呢?神的战争不应该是高维对低维的碾压吗?” “维度不一定等同于强大,尤其当我们讨论现实影响力的时候,”程玖:“想象欧几里得向量?,如果向量的模保持恒定,那么维度越高,对低维的投影就越窄。” 注?:就是矢量,我忘记这是高几的内容了,例如:A=a1*i+a2*j+a3*k(假装此处A和i,j,k头顶→)。向量的模即向量的长度。“维度越高,对低维的投影就越窄”不是准确的数学表述,但可以这么理解:一根筷子如果竖起来,在纸上的影子就变短了。 洛书大脑CPU飘红,拼命跟上她的思路:“所以如果现实的维度很低,那么越高维的神,对现实的影响力有可能越小,这就是为什么烂柯从不回应,而河图洛书更是被当做伪神。” “但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一定有什么东西变化了,”程玖:“在刀耕火种的时代,先民崇拜太阳金乌,自然环境更优越的南方崇拜巴虺,再后转向青铜神树,这就是‘太阳金乌和巴虺大蛇互相吞噬,在神的尸骸上长出不死树’的神话来源。” “后来人类发展出了技术、文化、政治,大乘和混沌开始覆雨翻云……”洛书接上:“随着人类从族群和部落,渐渐变成文明,‘自由度’不断上升,于是更高维的神就开始登场。” “我认为烂柯与河图洛书也不是什么都不想做,”程玖:“但祂们要对现实施加影响,需要更迂回的手段——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只有这两个神有分身的记录。” 洛书:“我有记录吗?” 程玖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洛书于是意识到,自己在第一次调查员会议上的春秋笔法不可能瞒过所有的连山学者,也许现在连山问题应急委员会已经连夜刨出了烂柯人的资料,跟自己反复比对了。 无论最后的结论是什么,自己想必都会在岁月史书,括弧,连山学特供,里面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啊这。 “你什么都不用做,”程玖安慰她:“你说自己是,没人相信;你说自己不是,也没人相信。所以你既不需要证明,也不需要证伪。” “可我什么也不知道?”洛书摊手:“都不带给点指示的——神这么坑的吗?” “没法给指示,”程玖:“人类的大脑太过羸弱,不能直接接收任何来自神的信息。我猜久远以前,也有神试图向信徒低语——然后他们全都疯了。” 洛书放空了一下。 神不能指示,但也不能允许分身在发挥作用之前就被消耗掉,所以当自己不小心狗带的时候,就会强制逆转时间? 神是如何“剪小纸人”的? 她的名字,是不是其实来源于神投放到爷爷奶奶脑子里的念头? 她有没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孪生兄弟叫“河图”? (注:这里是打趣古风歌手“河图”。) 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其实都是为了冲淡她此刻嗅到的命运的恐怖味道:如果她始终搞不明白自己的使命,一生无所作为,那么神是会放弃这个分身,让她得以长眠,还是会在她死亡的瞬间反复逆转时间,然后把她困在永恒的时间循环里?? 第57章 切尔诺兹克狂想(上) 在24点之前,洛书和程玖结束了过于硬核的卧谈会,各回各屋,躺平睡觉。 但这一晚洛书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有巨大的古祭台和诡异的祭祀舞蹈、被铜绿包裹的人首蛇身像、从地下生长而出的黑色藤蔓、和一副横贯江河山川的巨大棋盘,定睛一看,黑子摆出“河图”,白子摆出“洛书”。 这样的梦曾几何时也做过不少,但在一无所知的年纪,洛书只当它们是潜意识用影视剧碎片拼凑出来的怪异场景,连噩梦都算不上,但现在却莫名让她嗅出了一股隐喻的味道,仿佛隐晦的、神的低语。 即使如此,第二天洛书还是精神抖擞地起床了。她再次意识到自身不同寻常之处:记忆中的每一天,早上起床的瞬间,她好像永远都是这样精神的,仿佛睡眠对于她而言是一次固定的“F5”刷新,至于睡眠的过程则并不重要。 过去她把这归功于良好的作息和优秀的睡眠质量,但现在却不能确定了。 9月10号早上的课是安宁教授的《邪教心理学》——在确认时间的时候,洛书一度卡了一下,下意识以为今天是9月9号,然后才残酷地发觉,当康宁精神病院的时间停驻时,外面的岁月却仍在无情流逝。 相对于洛书,安宁教授的眼下就有一点乌青了。她的年龄已经不小,又从前天开始连续熬夜,状态自然不是很好。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讲课。